第六章 零丁洋泊嘆無家 至關重要的文件

1857年4月,也就是包令丟掉駐華公使的那段時間,英艦襲擊了海上的中國戰船,並從戰船上搶走了一些至關重要的軍事文件。

正是通過這些文件,包令突然發現,原來此時的葉名琛已經山窮水盡,在財政和兵力上都已無法維持正常作戰的需要。

首先當然是財政方面的空前危機。曠日持久的貿易戰,以及商棧和貨物被燒毀,令廣州的富商們都變成了癟三,無論「派捐」還是收稅,皆無從著手,葉名琛不但沒有錢負擔外省,而且連維持本省都很困難。

財氣的不濟,嚴重影響到了人氣。曾經對守城起過重要作用的聯街團練,也因無人捐款維持,實際已經停止。其他諸如練勇、募勇,亦形同虛設,「十萬長城」竟已是「流水落花春去也」。

再看防守上的硬體設施。西摩在佔領廣州炮台時,對炮台進行了破壞,葉名琛收復後本應加以修復,並添置新的重炮,但從文件上看,這些都沒有做,顯然也只能歸結到兩個字:沒錢。

現在的葉名琛,情況比第二次鴉片戰爭打響之前還要差上很多倍,不僅嚴重缺血,還缺乏補血能力。當時全國的聚焦點都集中在沿長江的各大戰場,其他省既無能力也無可能對廣東實施援助,只能聽任它自生自滅。

包令看過文件後心花怒放。葉名琛原來如此脆弱,瞧這情形,只要英軍增援部隊一到達,廣州連一天都守不住。

不過在吃夠葉名琛抄襲香港後路的虧後,包令已不敢輕易動用駐港兵力去打廣州,但在援兵到達之前,不做點什麼,他又不甘心。

葉名琛會打超限戰,我也會啊。包令沒法煽動中國人去暗殺中國人,他就花錢印了兩千多本宣傳小冊子,極力抹黑對手,並把第二次鴉片戰爭的責任全部推給了葉名琛。

由於葉名琛也針鋒相對,組織了反宣傳戰,包令的宣傳戰在當時收效並不大,但在廣州陷落後,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卻對葉名琛的個人聲譽造成了很大打擊。

1857年7月,額爾金抵達香港,屁股後面還跟著一千五百名英軍以及各式艦艇。

額爾金是個自大狂,看不起他所遇到的幾乎每一個人,他不但不信任包令,連海軍少將西摩在他眼裡也是一個「十足的流口水的獃子」。

倒是對葉名琛這個未來的對手,額爾金不敢忽視。在從倫敦出發前,他就翻看了中英前期的交戰記錄,對廣州的防守能力暗暗吃驚,不得不承認「自爭端開始以來,由於低估了敵人的抵抗能力,我們犯了許多嚴重錯誤」。

因為這些「嚴重錯誤」,包令從天堂掉進了地獄,西摩也成了「獃子」,他額爾金可不想一上來就惹這個晦氣,既然廣州比較麻煩,不如直接率兵去北京。

見額爾金要繞著走,包令急了,趕緊拿出搶到的軍事文件,極力勸說額爾金先拿下廣州,再去北京。額爾金看過文件後,也立刻意識到廣州城防已今非昔比,看來這個便宜不佔白不佔,那就先打廣州吧。

正值摩拳擦掌之際,忽然傳來消息,印度爆發了士兵起義。如此一來,不僅本應前來增援的印度土著士兵無法及時到達,額爾金還得親自率兵過去鎮壓。

這一偶發事件,卻讓葉名琛出現了敵情判斷上的失誤。

葉名琛組建的諜報網並沒有先進的傳媒或通信工具,對西方世界的知識亦了解有限。同時隨著雙方的諜戰與超限戰愈演愈烈,包令也變得越來越老練,對機密情報的防備尤其嚴密,而香港報紙是給港人看的,一般只刊登駐港英軍的消息,關於英國及印度政府的,大多語焉不詳。

探子們只能通過民間轉述的方式,去採集來自國外的各種信息。問題是民間轉述這東西往往最容易失真。葉名琛雖有很多種情報渠道和來源,但最後歸攏在一起,有時竟然就是以偽證偽,全部都與真實情況相去甚遠。比如,克里米亞戰爭,明明是俄國人輸了,英法贏了,葉名琛得到的情報卻是俄國人贏了,英法為此還付出了高達七百多萬的巨額賠款。更有人說,英國人那麼固執地要進廣州城,就是為了在廣州收稅,以便支付賠款。

額爾金到印度去鎮壓起義,這個重要情報葉名琛得到了,而且準確無誤,因為香港布滿他的探子,連額爾金何時到港,何時赴印度,都能偵察得到。可是額爾金到印度後怎麼樣,沒有人能夠跟去印度,所以對那裡的情況並不清楚。

葉名琛得到的,其實都是各種道聽途說,而且相當一致,說英軍在印度損兵折將,人力財力消耗一空,根本無力再發動新的戰爭。

退一步講,就算情報是準確的,葉名琛不出現判斷失誤,他又能怎樣呢?

被英軍所截獲的軍事文件中所透露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兩廣總督如今的處境比這還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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