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用時間來熬 重新找回了自信

此前廣東爆發了洪兵起義,天地會出身的洪兵正取道江西北上。洪兵跟太平軍是一撥的,毫無疑問會成為太平軍的重要兵源,石達開去江西就是為了接應洪兵。同時,翼王還有一個計謀,那就是他發現羅澤南的西征軍是湘軍的主力精銳,短時間內要想予以擊敗並不容易,但是反過來說,既然主力出來了,留在江西的湘軍大本營必然空虛,那我何不乘虛而入,將其一舉摧毀?

聽上去是不錯,可是與對手相比,石達開的計謀只能算是一個中等水平的計謀。他沒有看到更高更遠的地方,沒有好好想一想,思維那麼周密的曾國藩為什麼肯將主力盡數派出,以至於暴露出這麼一個明顯的破綻。

因為與江西相比,湖北更重要,與九江相比,武昌更重要!

石達開一走,千載難逢的戰機也就此喪失。歸根結底,翼王或許是一個完美的戰術家,但卻不是一個完美的戰略家,儘管他的戰術無懈可擊,可能還略高於羅澤南,但戰事猶如博弈,一兵一卒的損傷往往無關緊要,最重要最關鍵的還是如何布局。

好像交接班一樣,石達開剛走,韋俊就來了。韋俊所率兵馬只比石達開少一點,統共兩萬多人,但是就指揮水平而言,他又比石達開低一個檔次,相應地,羅澤南也要比他老到得多。

羅澤南登高觀察,發現太平軍兵分兩路:一路吹號放槍,搖旗吶喊,把聲勢整得很大;另一路卻很淡定,什麼動靜都沒有,只是悄沒聲息地在山林中穿行。他馬上做出判斷,大張旗鼓的是「正兵」,悶嘴葫蘆一樣的是「奇兵」,也就是伏兵。

吸取與石達開遭遇時硬碰硬的教訓,羅澤南轉而收縮防守,並祭起他的看家絕活:以靜制動。

「以靜制動」說說簡單,真正實踐起來並不容易。常見的情況是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就動得亂七八糟——看到敵軍烏泱烏泱地撲過來,能不怕嗎?

湘勇隨羅澤南征戰多年,對這一戰術早就諳熟於心,能夠做到令行禁止,不動如山。在太平軍「正兵」逼近時,羅澤南始終不動聲色,直到「正兵」與「奇兵」拉開長長的距離,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時,他才下令猛擊。

韋俊用的是誘敵深入、中途設仗之計,給「正兵」設定好的橋段是要見機撤退,但沒想到羅澤南出手如此突然,結果反而弄假成真,真的敗了下來。

奇正二兵互相隔膜,那邊「正兵」已敗,這邊隱蔽于山林中的「奇兵」還不知道,仍然在興緻勃勃地等對方進入他們的埋伏圈,可是等著等著,自己也被繞道進山的湘軍給包圍起來。

這一仗,湘軍追殺十餘里,殲滅太平軍近千人。得此一勝,湘軍士氣大振,羅澤南在韋俊身上重新找回了自信。

緊接著,韋俊捲土重來。雙方二度交手,不過就採取的戰術而言,幾乎就是第一輪的複製:韋俊主動進攻,羅澤南「以靜制動」,斃俘太平軍兩千餘人,一名太平軍戰將重傷而死。

據抓到的太平軍俘虜供稱,石達開與韋俊曾有約定,不管他們誰出手堵截羅澤南,都要找機會攻入湖南。可事實是,在兩人均遭挫敗後,這個對湘軍來說非常致命的作戰計畫已被迫流產。

第三方緊接著加入戰團:胡林翼。

得到了羅澤南來援的消息,胡林翼當即決定親自率兵接應。幕僚紛紛勸阻,說我們的兵力太少了,看家都很吃力,眼下不宜提前出擊,還是坐等援軍為好。

胡林翼當然知道自己兵力單薄,但他更清楚羅澤南一路上可能遇到的困境,無論是石達開還是韋俊,都是硬骨頭,怎麼放心交給羅澤南一個人去啃呢?「援軍是來援助我們的,而我們卻裝作沒事人一樣,還有廉恥嗎?我一定要去接應,不管是勝是敗。」

幕僚們倒沒說假話,胡林翼的第一次接應就碰到太平軍阻攔,在眾寡懸殊的情況下,果然敗了,只得撤回來。

幾天之後,胡林翼再次集合部眾出戰。這一次,終於得以從蒲圻旁邊穿過,實現了兩軍會師。

雖然湘軍已兵合一處,但北上武漢的道路並未能完全暢通,其中最大一顆釘子正是蒲圻。

蒲圻即今天的湖北省赤壁市。三國赤壁有文赤壁、武赤壁的說法,文赤壁是指湖北黃岡,本來跟三國時的赤壁之戰沒什麼關係,因為東坡先生上去懷了一下古,才聲名鵲起。蒲圻才是真正的赤壁古戰場,又稱武赤壁。

兵家選擇戰場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隨便指定,所擇之處基本上都是兵家必爭之地,這一點無論哪朝哪代,沒人敢予以忽略。比如,田家鎮和半壁山,清末時湘軍和太平軍爭得你死我活,到了抗日戰爭時期,中日兩軍同樣是誰都不肯輕易相讓。

蒲圻也是如此,它被稱為湖北的南大門。韋俊退到這裡後,又會集了三萬人馬,同時在蒲圻外圍設置營壘木城,從而斷絕了湘軍再次從邊上溜過去的可能。

要想順順噹噹北進,非得把這道門砸開不可。於是,在「檣櫓灰飛煙滅」一千多年後,武赤壁又重燃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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