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亂專家 決不能走

榔會已成事實上的民間幫會,其規模比生苗都嚇人,往往聚眾上萬,遠遠看去塵土瀰漫,同時藉助於巫師的「作法」,他們整天狂呼歡飲,一副刀槍不入的樣子,哪裡把尋常官兵放在眼裡。

官員們對此束手無策,就連少數嚷嚷著要舉兵「進剿」的,也是嘴上起勁,真要點名讓他去,恨不得即刻卸職回家。

料理這些都得靠胡林翼。胡林翼有多年帶兵打仗的經驗,要擊敗榔會完全不成問題,但他認為榔會事件的起因,還在於官府怠於職守,且與民爭利,如果能解開這個結,便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胡林翼沒有首先派兵,而是委託當地秀才舉人,拿著自己的名片去見榔首,表明商談誠意。可是不管商談中好說歹說,擺事實講道理,榔首們就是聽不進去,胡林翼的名片也被一摔老遠,清官好官的名頭起不到任何作用。

胡林翼明白了,榔首就是存心要作對,對老百姓有利沒利他們不管。看來又得用「雕剿法」了,他立即調集部隊,向事發地點開進。

榔會只是起鬨有一套,沒見識過真刀真槍,猛不丁聽到槍炮聲,早就驚潰四散。胡林翼除了抓捕並處決了一些仍在蠱惑民眾、鬧事作亂的榔首外,余皆不問,同時根據實情核減糧稅,安定人心。

真正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沒有幾個願意跟著榔首一條道走到黑,榔會風波很快就平息了。胡林翼在西南的聲望達到頂點,但他本人卻有了換個地方做官的想法,原因是他在經濟上入不敷出,快維持不下去了。

知府一級的地方官本來是不窮的,每年僅養廉銀就有一千多兩,加上其他收入,日子應該很好過,然而胡林翼立志做清官,不僅從不拿來路不正的錢,還常常要自己掏腰包。比如,他在擔任鎮遠知府時,用士用民,沒有錢是玩不轉的,政府財政有限,出現缺口,胡林翼就只得把自己的俸祿倒貼進去,不然沒法把賬抹平。

胡林翼入黔八年,年年都要如此操作,養廉銀幾乎全墊了進去。由於沒有錢貼補家用,跟著他的家丁嘖有煩言,耐不住清貧的率先腳底抹油走人了,就是幾個忠厚老實的,也已流露去意。

入黔時,胡林翼把老母帶在身邊,以便隨時照料。老太太年紀大了,還患有白內障,沒有人在旁服侍肯定不行。無奈之下,胡林翼只得靠借債度日,但貴州不是京城,熟人朋友很少,也難以借到錢。

胡林翼沒有求財之心,可人總得過日子,母親也必須贍養,與此同時,人一走紅,就必然會招惹紅眼病。那些什麼事也不幹,什麼事也幹不了的傢伙,經常在背後叨叨咕咕,指指點點,說胡林翼「貪功擅殺」。雖然上頭並不會理睬這些閑言碎語,但是這些官場流言聽多了,人心裡總不是個滋味。

在平息榔會風波後,胡林翼便咨請進京,以尋求他調。因為當年的求言求賢運動,他早就被列入了赴京名單,只是前幾任督撫一直不肯放人,才沒有走成。

申請打上去,省府原樣退還:決不能走!

你是不是嫌官職和俸祿低?的確是我們欠考慮,這就給你升,由從四品的知府升正四品的貴東道(轄貴州東部府縣的主官)。

說實話,如果是太平年月,他姓胡的就算能力再強,水平再高,政績再突出,也不至於如此炙手可熱。只能說是時勢造英雄,你不靠胡林翼,難道靠那些酒囊飯袋們去做事嗎?所以一定得求著哄著,哪怕是上司反過來拍下屬的馬屁。

連官都升了,胡林翼就不好意思再提進京的事了。

雲貴方面剛剛鬆了一口氣,又有人跟他們搶人才了,這回要人的依舊是兩湖地區。太平軍發起西征後,兩湖頻頻告急。新任湖廣總督吳文鎔曾任雲貴總督,對胡林翼印象深刻,上任伊時即奏請朝廷調撥胡林翼援鄂。

這次不比求言求賢時期,咸豐一腦門子都是湖北,撲火要緊,其他都在其次,因此立即准奏。皇上說了話,而且態度堅決,雲貴方面就是再捨不得,也只好放人。

離開貴州時,胡林翼帶走黔勇六百人,還有他積八年時間匯聚而成的用兵之道,後編成《胡氏兵法》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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