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戲從對手中來 奸臣與忠臣

楊震能力出眾,又廉潔奉公,出仕二十多年,官銜只升不降,一度位居太尉。東漢時的太尉,可掌全國軍事大權,比清代首輔還吃香。

這樣一個大人物,沒有絲毫把柄握在別人手上,但也就是皇帝身邊出了那麼幾個宵小,一通耳朵咬下來,使皇帝對楊震有了看法,結果罷免了楊震的太尉之職,並下詔遣送其回鄉。

楊震氣不過,在路上便服毒自殺,死前留言:「以雜木做棺材,以粗布做壽衣,不回祖先墓園,不要設祠祭祀。」

一代名吏的憤慨和無奈,讓曾國藩在閱讀史書時感同身受,而對方的不幸結局又令他悲從中來。

對於身處前方的曾國藩來說,這種感覺確實很讓人難以接受:當你竭盡心力,頑強苦鬥的時候,那些既無能又妒賢的傢伙卻在背後指指點點,弄得你最後極可能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當然,這些都只能是心裏面犯嘀咕。若是單純從論功封賞這個角度看,咸豐其實並沒有錯待曾國藩:你以前是侍郎,現在沒多長時間就讓你官復原職了。

再說回去,古來忠臣一個樣,曾國藩和楊震記恨的都不是皇帝,他們恨的是專門拆自己人台的彭蘊章之流。曾國藩也不是非當那個湖北巡撫不可,他只是想利用這個職務,好好地經營湖北,進而以兩湖為後方基地,逐步逼近南京,這種穩紮穩打戰略,倒與安徽的石達開有異曲同工之妙。

湖北巡撫當不當沒關係,戰略構想最重要,曾國藩上疏咸豐,要求在武昌待上一段時間再說。

咸豐卻忍不住了,戰事拖得越久,越要消耗銀子,他能有多少銀子去消耗呢?就此而言,太平軍拖得起,他拖不起,而前面贏的那幾仗又讓他對時局產生了樂觀情緒,認為湘軍只要再贏幾仗,擺平太平軍就不是什麼難事。

他回覆的諭旨讓曾國藩無話可說:「既無地方之責,即可專力進剿」——你又不是湖北地方官員,跟太平軍作戰才是你的本分哪,別廢話,快點動身吧。

再拖下去,就有抗旨不遵的嫌疑了,曾國藩只得放棄初衷,率軍東下。

要出武昌,就得先闖田家鎮。田家鎮與對岸的半壁山相對峙,兩處所夾江面僅一里多寬,號稱天險。無論你是要由東溯江而上,還是由西順江而下,都得問它答不答應,所以直到半個多世紀後的中日武漢會戰,日軍要進入武漢,田家鎮仍是必過的一關。

武昌失守後,楊秀清將石鳳魁和黃再興拿京問罪,並派燕王秦日綱坐鎮田家鎮。

秦日綱的才情十分有限,軍事上乏善可陳,列舉一下他指揮過的戰役,也是敗多勝少。不過此君無才,卻有「忠勇信義」之名,說白了,就是對上級俯首帖耳,你讓他干甚就干甚,從不敢有任何不同意見。

在太平天國早期尚存諸王中,秦日綱僅次於翼王石達開,高於任何朝中諸臣,但他把姿態放得比誰都低,讓人幾乎忽略了他也是個王。

楊秀清對他發號施令,他一點兒折扣不打,恭恭敬敬地服從命令,老實得就像楊秀清手下的一個普通兵丁。等到天京事變,洪秀全下密詔誅殺楊秀清,他也馬上翻臉,把楊秀清一家人殺得乾乾淨淨。正因如此,無論是楊秀清還是洪秀全當政掌權,秦日綱都能夠高枕無憂,吃香喝辣。

很多時候,奸臣與忠臣,奴才與人才,前者總是比後者更得勢更討好,但戰場是公平的,楊秀清又用錯了人,並將繼續為之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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