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當亡不當亡 所向披靡

太平軍看中懷慶府,是因為他們通過情報,得知懷慶城內居民殷實,而且出產火藥兵器,所以志在必奪。不料懷慶知府余炳燾也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此人雖是文官,但極具膽略。

當時駐懷慶的官軍只有三百人,余炳燾另外組織了三千團練兵勇上陣助守。守軍藉助於城內現成的火藥兵器庫,在太平軍三次轟塌城牆的情況下,三次將其擊退。

除固守外,余炳燾還先後採用了敢死隊出城沖營、水裡投毒等各種能想得出的招數,對太平軍進行不停頓的襲擾,反正就是死不投降。

最驚險的一次,太平軍集中炮火進行轟擊,因此燃起大火,就在這時,風向突變,太平軍反而被燒死了好些人,使得這座古城在危急時刻又逃過一劫。

如此強悍的太平軍主力,包圍懷慶五十六天而竟不能克,稱得上是太平軍自北伐以來遇到的最大挫折。在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城中糧食已盡,餓死的人非常多,但余知府因素得民心,所以仍能保證人心不致渙散。

林鳳祥無奈之下,只能改流動速決為持久攻堅,他率部沿城牆挖掘深溝,同時環城築壘,建成木城和土城,準備繼續圍困懷慶。對訥爾經額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殲滅對手的天賜良機。就好像當初賽尚阿跟在太平軍後面,總也找不到,追不上,直至太平軍進佔永安,才給他提供了聚而殲之的條件。

增援的各路官軍,反過來包圍了攻城的太平軍,但是條件歸條件,有沒有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訥爾經額與賽尚阿不同的是,賽尚阿還有大局觀,訥爾經額則連這個也沒有,他記掛的只是自己任職的直隸省,怕太平軍跑去直隸,所以圍也只圍三面,即南、東、北。

賽尚阿是上了向榮的當,訥爾經額帳下倒沒有那樣自作聰明的傢伙,有人就提醒訥爾經額,應在西面布控,以防太平軍漏網。訥爾經額才不管呢,他的想法倒跟賽尚阿、向榮等人類似:若是四面都圍得密不透風,把太平軍給弄急了,還不得和我死磕啊?

訥爾經額的怯懦和自私,讓太平軍的突圍變得無比順利。撤退前,林鳳祥下達密令,讓各軍營把捉來的山羊倒懸於鼓邊,山羊要掙扎,自然會不停地用腳去踢皮鼓。與此同時,他們又在火灶里焚燒乾草,做出鼓聲陣陣、炊煙裊裊的假象。

等官軍聞訊趕過來,早已是人去營空。直到此時,訥爾經額仍然是頭腦昏昏,他給咸豐發了個捷報,說是「賊大潰」,完全沒有賽尚阿的那種自悔意識。

有人告訴訥爾經額,太平軍往西,必然是要翻越太行,進入山西,所幸太行山上尚有險隘,建議立即調兵駐守。他倒也答得乾脆:「山西,那是山西巡撫的事,我是直隸總督,管的是直隸。」他給山西巡撫寫信,讓後者自行派人去防守。

信還沒送到山西,「欽差大臣」已經到了太行山的險隘關口,嚷嚷著要進去。寨門一開,太平軍一擁而入——原來是假冒的!

猶如當年永安突圍,自翻過八百里太行後,北伐軍開足馬力,二十天破十餘城,所向披靡。1853年9月29日,他們進入直隸境內,火燒到了訥爾經額的家門口。這位真正的欽差大臣驚慌失措,暈頭轉向,帶著隨從狼狽逃命,身後關防印信、令箭軍書丟得滿地都是。

訥爾經額的下場與賽尚阿如出一轍:革職逮捕,判處斬監候,後出獄當苦差。

咸豐撤下訥爾經額,換上了勝保。勝保跟訥爾經額一樣,都是滿洲八旗,也做過內閣學士。不過在太平軍發起北伐之前,兩人的境遇卻是一上一下,訥爾經額官運亨通,勝保一路下墜。

勝保的毛病在於他管不住自己的嘴,而且膽子比曾國藩都大。曾國藩敢說的他說了,說咸豐勵精圖治之心不如從前。這還罷了,讓人受不了的是,他還喜歡拿新老皇帝做對比,口口聲聲稱咸豐的勤儉之德比不上道光,證據之一是內府正在採辦唱戲用的服飾。

這時候的咸豐沒有哪一刻神經不是綳得緊緊的,身上要承擔的壓力和要消耗的腦細胞,絕非一張嘴呱呱的大臣們所能想像——我是人,就不能聽聽小曲,放鬆一下嗎?

咸豐恨不得把說他風涼話的人腦袋擰下來當夜壺使,但有曾國藩這麼一個先例在,就得顧及輿論和欣然納諫的形象,不能輕易治罪。

無論皇帝也好,老百姓也罷,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滋味總是不好受的,咸豐治不了罪,就親自寫諭旨,針對勝保的指責逐一為自己辯護。如果勝保就此繼續犟下去,咸豐拿他一點轍沒有,關鍵時候這廝卻又膽小起來,他自個把奏摺撤了回去。

這下好,說明你虧心,平白無故誣賴皇上,咸豐順勢把他由從二品的內閣學士降為四品京堂。受了處分的勝保倒並沒有因此氣餒,仍然一如既往地保持著高調。之後太平軍第一次攻克武昌,他又給咸豐獻策了,告訴皇帝該怎麼做怎麼做。

咸豐早已心煩意亂,哪裡吃得消這麼鬧騰,於是乾脆下旨將勝保下放,讓他幫著琦善去營建江北大營。

應該說,勝保不像有些光說不練的大臣,去了江北後很是賣力,也多次取得過戰功。只是他的秉性到哪兒都改不了,包括琦善在內,沒人不煩他的一張嘴,到哪都不願帶著他玩兒。

你們嫌我,我偏做給你們看。在北方戰場,調來與太平軍作戰的各路部隊大多畏敵如虎,勝保所部是其中最特殊也最為搶眼的一支。作戰時,他本人總是一馬當先,身先士卒,而其統率的部隊裡面,也是勇敢者多,畏縮者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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