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當亡不當亡 江天忽報大星沉

1853年11月中旬,太平軍逼近安徽省會廬州(今安徽合肥)。廬州知府胡元煒向江忠源求救,但是此時江忠源正病倒在床,跟著他的殘餘楚軍由於長期得不到休整補充,也越打越少且戰鬥力銳減。

為了能讓江忠源捨命撈自己,胡元煒在信中扯了個謊,說廬州兵力和糧餉充足,光鄉勇就有萬人:反正是兵強馬壯,您老人家來了指定開心,只要動動嘴,想想招,太平軍的那幾頭爛蒜都不夠咱爺倆搗的。

江忠源信以為真,遂強撐病體,讓人用擔架抬著上了路。12月10日,已被任命為安徽巡撫的江忠源進入廬州,去了之後才發現,他被胡元煒給忽悠了。

江忠源把他帶去的楚軍加一塊,全城兵勇一共才三千人,而且廬州城牆低矮,物資也很缺乏,與胡元煒所說的相去甚遠。

胡元煒是個肥嘟嘟的胖子,江忠源氣恨恨地對他說:「你小子既然肚子里有這麼多鬼心眼,應該是用腦過度的瘦猴形象才對,怎麼會長一身肥肉出來?」

罵歸罵,既然來了,守還是要守。未等江忠源部署完成,大批太平軍已經趕到廬州城下。江忠源帶病指揮,他明白此一時彼一時,廬州守軍勢單力薄,必然難以長久支持,因此急忙寫信對外請援。

可是太平軍早就為他準備了圍點打援的戰術,赴援的兵馬來多少被打掉多少,剩下的噤若寒蟬,紛紛裹足不敢向前。陷於孤城中的江忠源不得不帶病指揮,用守南昌的辦法來守廬州,如此艱苦忍耐,又堅持了月余。

在攻城過程中,太平軍嗅到了城內的緊張空氣,他們立刻派人入城打探動靜。令人吃驚的是,曾經厚著臉皮把江忠源拖下水的知府胡元煒,竟然在這個關鍵時刻發生動搖,他背叛江忠源,把城內的情況跟太平軍一五一十地做了交代。太平軍由此了解到城中食物將盡,軍火也所剩無幾,於是攻勢變得更為猛烈。

對付「穴地攻城」,江忠源用的是老辦法,太平軍土營卻通過改進,創造了新技術:你不是會破壞地道嗎?好,我這次給你來個雙黃蛋。

土營掘的是雙層地道,破壞了上層,還有下層,而且彎彎曲曲,讓守軍捉摸不透。1854年1月14日晚,上層地道的炸藥炸塌了城牆,江忠源派兵搶堵,但是下層地道再次發生爆炸,守城兵勇非死即傷,亂作一團。太平軍乘勢如潮湧入。

眼見大勢已去,江忠源欲抽刀自刎,被左右攔下。此時天還沒亮,又起了大霧,有忠心的部下將已負重傷的江忠源背在肩上,欲藉機衝出包圍。江忠源不願拖累別人,勸止不住,突然咬住部下的耳朵,趁對方一鬆勁,他掙扎出來,徑直跳進一口水塘自殺而亡。

江忠源守城時,曾給咸豐上疏,言「誓與此城共存亡」。咸豐尋尋覓覓,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將才兼救火隊長,哪裡捨得丟棄,因此破天荒地在奏疏上批示:「不必與城共存亡。」

當咸豐的聖旨寄到,廬州已城破兩天了。江忠源死後,他的部下冒著風險重新派人潛入廬州打探,最後從水塘的橋下找到了江忠源的屍體。屍體被運回楚軍軍營時,距其身亡已經有二十二天,竟仍面目如生。楚軍部卒見之,無不痛哭失聲。

曾國藩又要寫輓聯了,這回是給他預言會「節烈死」的江忠源:「百戰守三城,章貢尤應千世祀;兩年躋八座,江天忽報大星沉。」

三戰,指江忠源死守過的三座重要城池,即長沙、南昌、廬州。八座,指江忠源按軍功所得的官銜,從知縣到巡撫依次為八級。

大星江沉,曾國藩失去了一位至交,不久之後,他還將失去一位老師。

曾國藩參加過的考試多,當然老師就多,在那些出名的座師中,除了穆彰阿,尚有吳文鎔。

更為巧合的是,吳文鎔還曾是「江青天」的上司。吳文鎔曾出任浙江巡撫,出任之初,他就對浙江進行了巡視,一圈看下來,他發現一省之內就沒幾個好官,不是貪污受賄,便是無能瀆職。吳文鎔一口氣彈劾了五個不稱職的知縣,但仍解決不了問題,新的換舊的,不過是一百步與五十步的差距而已。

秀水知縣江忠源的出現,讓吳文鎔眼前一亮。他從沒見過這麼優秀的官員,又清廉,又能幹,簡直無可挑剔。

一個小小知縣,吳文鎔卻待之如國士,浙江境內凡賑災、治盜和水利等一干大事的處理,皆依賴於江忠源在秀水所取得的經驗,吳文鎔只是把它們推廣開來而已。

後來江忠源的父親去世,江忠源請辭歸家。臨行時,吳文鎔親自送行,見他兩袖清風,便嘆息著說:「像江知縣這樣賢明的人,怎麼可以兩手空空地回去給父親辦喪事呢?豈不寒了志士之心。」

吳文鎔從自己的養廉銀中拿出五百兩送給江忠源,同時還在賑災有功人員名單中,將江忠源列入第一。

吳文鎔與江忠源一直有書信往來,清軍在永安圍住太平軍那一仗,吳文鎔就曾在信中表示,這一戰若不能成功,就會放虎歸山,進入湖南的太平軍將不可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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