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比沉重的擔子 兩全其美的辦法

徐廣縉將「兩年之約」改成了「無怫百姓以順夷理,順民心以行之」,二選一,我寧願討好百姓,遵從民意民情,也絕不屈從於英夷。

徐廣縉隨即找到葉名琛,將他的想法說了一遍。葉名琛極表贊同,兩人商定,萬一發生變故,就與廣州城同生共死,多少也能落下個好名聲。

計議已定,徐廣縉趕緊利用剩下的一年時間,緊鑼密鼓地部署廣州防務。

要守廣州,自然先要守住炮台。洋槍洋炮既然仿造不了,便只能靠人,而在鴉片戰爭中,人卻是最靠不住的,兵勇潰散的現象遍處皆是。

裕謙督促部卒死戰的辦法,是讓大夥發毒誓,徐廣縉則以為,一個人究竟勇敢還是怯弱,都緣自天性,臨時硬逼沒用。比如定海之戰前,餘步雲還不是在關帝廟信誓旦旦,倒是裕謙自己和「定海三總兵」那三個老將說到做到,沒有自食其言。

徐廣縉對守城官兵說,炮台就這麼幾座,我用不了很多人守。你們自己合計一下,如果覺得到時肯定會軟蛋,或者顧慮家裡有雙親需要奉養,又或者膝下還未有一兒半女,想留著性命傳宗接代,那麼我現在就給你們開假。

見官兵有疑慮,徐廣縉又加以補充:「不要怕我會打擊報復,放心,事後如果你們還想來當兵吃糧,我仍然歡迎,決不會怪罪。」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留了下來。對於留下來的勇者,徐廣縉還要再挑選一下,凡身體素質好槍炮技術精的,才會獲准進入炮台。徐廣縉給他們寫下保證書,說明立功受獎,戰死者由官府負責贍養家屬,以安其心,以壯其志。

按照炮台的規定,是一個班負責一門炮,一般情況下這班人被打散了,炮也就廢了。徐廣縉把人力集中起來,多添了兩班人,實行三班輪守,並聲明在先:「你們不能像以往那樣一觸即潰,但是假使三班人都受了傷,潰就潰吧,也不怪你們了。」

與林則徐、裕謙等人相比,同樣可以劃在「主剿派」之列的徐廣縉顯然已經吸取經驗,變得更為理智和謹慎。在準備的過程中,他既不猶豫,也不張揚,全都是一聲不響,秘密推進。

防務部署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除了兵勇調配外,還涉及槍炮添置。在鴉片戰爭中,虎門等炮台已遭破壞,之後重建,又被德庇時派英軍給弄得亂七八糟。如今要恢複炮台的作戰能力,就需要重新裝備槍炮,但這麼多槍炮,僅靠廣州一城來不及製造,很多需要從外省運入。從始至終,就連廣州省城的百姓都不知道槍炮是什麼時候運進來,又是什麼時候裝在炮台上的,對此毫無察覺。

在組織官軍加強防禦的同時,徐廣縉以緝捕盜匪為名,召集附近宿儒士紳,告知自己的迎敵決心,同時傳令他們聚集鄉勇以備。大家商定,假使戰火一起,鄉勇隨時聽候調遣,官府只需提供口糧,倘若太平無事,則該耕田還是耕田。

自鴉片戰爭結束以後,出於地方治安需要,團練及其鄉勇其實並不被官府認可,徐廣縉是承認團練的第一位封疆大吏。對於徐廣縉來說,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一者,可通過「官民合心」,穩定內部,二者,他已經汰劣存精,戰爭瞬息萬變,萬一正規軍不夠用,到時亦可用鄉勇進行補充。

值得一提的是,徐廣縉召集地方士紳,都是分別接見,被接見者一前一後,彼此互不相識。臨走時,徐廣縉還千叮嚀萬囑咐,要求他們不要互相聯繫和商量。這些,當然都是為了保密的需要。

直到內外都操持得差不多了,徐廣縉才在公開場合露出備戰跡象,開始親臨虎門炮台進行檢閱。他的這一舉動引起了英國人的注意。此時德庇時已奉召回國,文翰繼任。這個老外的中文名字聽上去文質彬彬,但並不比德庇時好對付。他一聽到消息就覺得不對勁,好端端地檢閱什麼炮台,是又不想讓我們入城了吧?

把英軍調過來,當然是最厲害的撒手鐧,不過這招無法常用,因為涉及請示彙報等一系列手續,比較麻煩。發照會吧,又顯得太軟,缺乏足夠威懾力。文翰決定使一個既經濟又厲害的招數。

這些科舉考試出來的中國文官皆為文弱之輩,沒怎麼見過世面,要是登上我的軍艦,一邊領略海上「險浪驚心」的風景,一邊從旁再嚇上兩句,倉促間他的腦子裡肯定是一片空白,到那時,還不是我說什麼,他應什麼。

說干就干,文翰向徐廣縉發出了登艦做客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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