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葉而知秋 極品家丁

只是道光好哄,英人難騙,璞鼎查不是義律,這個洋鬼子一個勁地耍大牌,耆英的笑臉往往貼了冷屁股,人家就是不理你。

牛鑒則表現得更有意思,在璞鼎查甩臭臉的時候,他還給對方說大道理,講信義,表示現在進入了談和期,英軍不應再出手動武。璞鼎查連聽都不想聽:「閉嘴!不唱高調能憋死你嗎?要讓我暫時不攻南京也可以,先拿三百萬兩白銀出來,作為贖城費。」

南京不是廣州,沒有那麼多富商,牛鑒勉強才湊了六十萬兩,還要分兩次才能付清,而此時的璞鼎查已全然沒有一點英國紳士的風度,他根本等不及別人湊錢。1842年8月5日,牛鑒接到英軍發出的通牒:不交出三百萬兩白銀,立即進攻南京。

牛鑒急得都快要瘋掉了,他派人急赴無錫找耆英,讓耆英拿個辦法出來。耆英能有什麼辦法,要有辦法,還至於坐在家裡無事可幹嗎?

好在與耆英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主和大臣、前兩江總督伊裡布,他說有辦法。

伊裡布的人生經歷跟裕謙相似,有顯赫家世,同時又是科班進士出身,不過與裕謙不同的是,早在鴉片戰爭之前,伊裡布就以「熟練邊務」而聞名。

當時的各省之中,以雲南等天高皇帝遠的邊疆地區為最難治理,朝廷在選擇疆臣時,往往都要挑選得力的大臣充任。伊裡布執政雲南期間,能夠寬猛互濟,該溫和時溫和,該鐵腕時鐵腕,使得雲南政通人和,因此受到道光的多次褒獎,並授以協辦大學士。道光執政前期,疆吏中能獲此殊榮的僅兩人而已,除了他,就是琦善。

毫無疑問,伊裡布可以位列一線能臣之列,加上清末也常稱少數民族為「夷」,一個「邊夷」,一個「英夷」,在未搞清楚兩種「夷」區別所在之前,一般人都以為「治夷」方法可以互相套用,這使得伊裡布理所當然地成為道光所用名單中的熱門人選。

義律第一次佔領定海之後,伊裡布即被委任為欽差大臣,奉命收復定海。一開始,伊裡布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上來都是雄心壯志,而他幹練果敢的行事風格也得到充分展現,短期內就從周圍各省調集了一萬多兵勇。在拖拉疲沓的清末官場,這種工作效率甚為少見,足能當得起道光對他的信任。

但是其他人的最後遭遇也同樣可以複製到伊裡布身上,還沒正式開打,伊裡布就發現武力收復定海是個難以完成的任務:他有陸軍,卻沒海軍,關鍵的水師戰船沒有著落,而去定海,就得坐船搶渡,不然插翅膀飛過去啊?

伊裡布像琦善一樣識趣,他不打了,改為與英軍進行談判,接著便成功地實行了停戰,保證英軍不再實施進攻。而後由於琦善與義律制定的「穿鼻草約」在先,他又得以從英軍手中接收了定海。

假使換個角度,可以說伊裡布是不費一槍一彈就收復了定海,應該有功才是,然而其時正是「主剿」空氣最濃的時候,京城的言官御史,地方上的左鄰右舍,遞上來的彈劾奏章多得跟雪片似的,讓伊裡布很快陷入了被聲討的汪洋大海。彈劾他的官員中,既有伊裡布以前的下級顏伯燾,也有後來的下級裕謙,稱得上是眾叛親離,令伊裡布大感苦澀。

最狠的一棒是皇帝敲的,道光下旨革去伊裡布的所有職務,發往張家口軍台(相當於驛站)做苦差。

隨著戰爭的延續,原先咬牙切齒,發著狠要彈劾伊裡布的「主剿派」相繼吃了虧,除了已經死掉的,活著的都一個個變成了「主撫派」。立場一變,態度就變,他們不僅覺得伊裡布當時沒有做錯,反過來還眼光獨具——您老人家怎麼還沒打就知道打不過呢,太高明了!

伊裡布重新又變成了香餑餑,大家都舉薦他再次出山,道光也有此意,便將他釋回,隨耆英南下,從事「先剿後撫」事宜。

伊裡布說有辦法,算是著實救了耆英一命,但再聽下去,伊裡布說的有辦法,不是說他有辦法,而是說他的一個家丁有辦法!

在見多識廣的伊裡布眼裡,他這個家丁可不是普通家丁,而是極品家丁,世之奇才,可以與管仲、樂毅、蘇秦、張儀之流相提並論。

家丁的名字很有喜感,喚作張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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