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心才能辦事 將鴉片斬草除根

林則徐從小家境貧寒,父親是私塾先生,由於家裡人口多,有時還不得不以賣柴為生,不過窮歸窮,林則徐從小就顯示出了極好的個人品質。某天,他和同學出去玩,看見一位老太掉了串銅錢在路上,兩人就幫著一道撿,誰知他同學中途用腳踩住一文銅錢,等老太一走,就偷偷地藏進了自己的衣袋。

林則徐看在眼裡,非常不高興。後來他做兩廣總督,那個同學也恰好被分配到了廣東,本以為林則徐會看在老同學面上,給安排個肥缺,不料久無結果。找人一打聽,林則徐很乾脆,說你以前那件事我還記得,「兒時心術如此」,連一文銅錢你都要貪,現在當官了,我決不相信你還會保持廉潔。

這個同學碰了釘子,便托關係改分到了別的省,此後果如林則徐所言,讓他中箭落馬的正是貪污受賄。

林則徐晚年給子孫分家產,三個兒子一人拿到了六千串銅錢。全部銅錢加起來,按銀價折算,還沒一萬兩白銀。要知道,林則徐任官四十年,僅封疆大吏就做過二十年,到老只能留下這點積蓄,稱得上是官場中的奇蹟,所以後來連曾國藩都對他弟弟說,大吏能清廉到這種樣子,「真不易及」,我們這些人很難做到啊!

自古及今,清官都不是判斷好官的唯一標準,林則徐的厲害之處,在於他絕不低於陶澍的實幹作風和能力。

陶澍在考中進士入翰林院後,曾在年輕翰林們中間組織詩社。就是這麼一個文學社團,卻幾乎將道光年間的千里馬都一網打盡了,包括龔自珍、魏源都曾加入過詩社。原因是這個詩社不光討論如何寫詩作賦,還研究「實學」,與道光曾倡導的實政可謂相得益彰。

明清一代,科舉考試皆以「程朱理學」(也稱宋學、新儒學)為正宗,試卷的標準答案都是理學家們所提供的。在高榜得中之前,陶澍這些人也沒有一個敢逾越雷池半步,但是等通過考試,步入社會後,他們馬上就發現自己學過的大道理亦即所謂「義理」,至多可以用來提高一下自身修養,辦事的時候卻百無一用。於是這些聰明人便想到把義理中「內聖外王」的含義拓展開來,猛補惡補社會課,從而以「經世致用」的學問來填補「外王」之不足,這就是清末「實學」的最早起源。

在研究實學的詩社裡面,陶澍居首,林則徐排老二。林則徐是個有心人。早在他坐船進京赴試時,一路上就向人打聽關於漕船的事。別人覺得很奇怪:馬上就要考試了,你不多做做複習題,問這些幹什麼?

當周圍投來疑惑的目光,林則徐只是一聲嘆息:「讀書人什麼事不要留心呢,怎麼可以漠然而視之?」

林則徐和陶澍都想到了一塊兒,漕運、河工、鹽政被稱為帝國「三大政」,「三大政」搞得好不好,直接關係國家興衰,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早期實學乃至實政關注的核心。

有心才能辦事。1831年,道光調林則徐治理黃河,這是「河工」中的重點,也是難點。

要跟黃河對峙,最現成的辦法就是把秸稈,也就是摘了穗的高粱稈堆成一垛一垛,用以防護大堤,但是每年數不清的錢投下去,就是難以見效。林則徐一語中的,說弊端就出在秸稈上,他親自檢查這些秸稈堆,檢查時,不看頭幾層光鮮的,而是專門從裡面幾層抽取秸稈,結果發現全都是雜草和秸根。

林則徐剝絲抽繭,順著秸稈一路追查下去,誰是問題秸稈的提供者,便追究誰的責任。這下子無人再敢造次,只能全都老老實實地把合格秸稈如數送來。

在林則徐之前,奉旨治理黃河的大臣不少,但沒有誰能有這樣的見識,也沒有誰可以做得如此精細,加上出任督撫期間的其他出色政績,林則徐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關注和認可。

無論陶澍還是林則徐,對禁煙的態度都很堅決,時任湖廣總督的林則徐在緝拿煙販、收繳煙具方面,更被視為地方上的楷模。當道光就禁煙一事遍詢諸臣時,林則徐上書請用重典,並斷言:「此禍不除,十年之後,不惟無可籌之餉,且無可用之兵!」這句話第一時間就得到了道光的共鳴,他下令林則徐即刻晉京面聖。

進京之後,道光連續十九次召見林則徐,每次召見,都特准在紫禁城內騎馬。在紫禁城內騎馬是清代皇帝給予重臣的一個特殊禮遇,其本意確是要讓大臣騎馬代步,但後來考慮到能得此禮遇的臣僚多數已經一把年紀,光是跨上馬背就不容易,同時紫禁城內守衛森嚴,怕就怕把馬給驚了,弄得秩序一團糟,所以實際操作中是大臣坐在一個小椅子上,由兩個侍從抬著入朝。

除了把林則徐抬入朝中外,正式交談時,道光還讓人在地面鋪上了氈墊。前者從乾隆起即有先例,後者卻是大清開國以來從來沒有見過的,不唯一般大臣享受不到,就連曹振鏞這樣七老八十,走路都要打晃的三朝元老,也只有旁邊看看的份兒。

當然待遇跟責任也是相匹配的,給你多高的待遇,你就要準備承擔多大的責任。道光此時已把鴉片視為「中國一大患」,他把除患的使命交給了林則徐:「我現在任命你為欽差大臣,前往廣東查辦,以便正本清源,將鴉片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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