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月上樹梢,一群人已經喝得四仰八叉了。
醉得最厲害的白翻雲和第二勝天已經抱成一團睡著了,拉都拉不開!
劍無涯也抱著個空酒罈子,滑到了酒桌下,身上的衣裳全打濕了……
除了以茶代酒的鐘子期和從來不知「醉」字怎麼寫的張楚,尚且保持著清醒,連武九御和趙明陽都有了三分醉意。
張楚眼見拉不動,索性命人清走廳堂里的桌椅和殘羹冷炙,安置上床榻,將醉倒的第二勝天、白翻雲和劍無涯扶到床榻上,蓋好被子,讓鍾子期守著火盆看著這哥仨……也不知道明早第二勝天和白翻雲睜開眼,看見對方的臉,會不會叫出聲來。
末了,張楚笑著對武九御和趙明陽說道:「大姐、老八,有沒有興趣陪小弟永明關一行?」
趙明陽盤腿兒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仰著臉目光發直的仰望著房梁,似醒實醉,聞言不假思索的拍手笑道:「好哇!」
「去倒是可以去!」
武九御斜倚在大椅上,修長的五指間還攥著一個白玉長頸酒壺,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酡紅的裙擺散在地面,在明亮的燈光照耀下,紅的刺眼,宛如一朵怒放的牡丹:「永明關?倒是可是陪你走一遭,不過你得答應大姐一個條件……」
張楚毫不猶豫點頭道:「條件不條件的,就太見外了,有什麼吩咐,大姐但說無妨!」
武九御笑吟吟的搖頭道:「先不告訴你,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張楚依然沒有猶豫:「沒問題!」
似這類打埋伏的要求,換個人,他肯定不會同意!
但開口的人,既然是武九御……
那就沒問題了!
她,可是大姐啊!
武九御放下酒壺,略有些釀蹌的站起身來,單手拎起還盤腿兒坐在太師椅上的趙明陽:「那就走吧!」
張楚目光看向鍾子期:「七哥,家裡邊就拜託你了!」
鍾子期點頭:「安心……對了,你把李魔請來,我與他聊聊。」
張楚點頭:「大姐稍等,我先去叫人。」
他轉身快步出去。
不一會兒,就帶著一身麻布灰衣,面上依然扣著黑鐵面具的李正,步入廳堂。
不需要相互介紹。
作為這世間有數的魔道飛天宗師,打鐘子期一踏入太平關的地界,他與李正之間就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
……
三位一品大宗師,同出太平關。
千里之遙,轉瞬即達。
張楚上次來,永明關還是一片大工地。
這次來,永明關已然接近完工。
縱是在夜裡,關牆上也依然燈火通明,隔著老遠,都能望見關牆上來來往往的巡邏隊伍。
紅花部的弟兄,從未令張楚失望過。
三人落在關牆之上,張楚放出自身氣息,不多時,身披甲胄,滿臉睏倦的梁源長,就從下方軍營之中衝天而起。
乍一見滿頭銀絲的張楚,他險些沒有認出來。
還好,他認得張楚的氣息,與張楚身畔的武九御和趙明陽。
梁源長落到關牆,主動抱拳向武九御和趙明陽見禮:「梁源長,見過隱帝,見過趙盟主。」
武九御淺笑著頷首,輕聲道:「大師兄多禮了。」
這稱呼,卻是隨了張楚。
趙明陽直到這會兒酒都還沒醒,咧著嘴像個傻子一樣的點頭道:「一家人,不說兩句話!」
待他們見完禮之後,張楚才上前,將手裡的油紙包遞給梁源長:「喏,桃子給你準備的鹵鵝,還熱著呢!」
梁源長接過油紙包,目光盯著他那一頭白髮,皺著眉頭呵斥道:「你這是怎麼搞的?別人練武越練越年輕,你倒好,把自個兒搞成這副模樣!」
張楚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妨事……」
他這一頭白髮,卻是因為破鏡之時,重走了一遍這些年走過的路。
有些事。
哪怕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
他依然無法釋懷。
重走一遍。
依然覺得撕心裂肺……
有些人。
太平關內已很少有人再提起。
但張楚的心裡,一刻也未曾忘記。
梁源長看著他淡淡的神態,又忍不住看了看他那一頭在夜風中輕輕飄蕩的白髮,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了一聲長嘆。
張楚安慰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轉過身,眺望蒼茫的天極草原。
下一秒,可怖的威壓,衝天而起。
梁源長驚駭的抬起頭,就見皎潔的月光下,依稀可見一道巍峨如山嶽的淡淡人影,那清楚可見的扎眼白髮,可不就是眼前的張楚么?
武九御與趙明陽見狀,同時放出自身的威壓。
又是兩道巍峨的人影,衝天而起。
三人人影並立,宛如一條綿延的山脈!
不可逾越,不可征服!
望而生畏!
梁源長仰望著這三道人影,內心頃刻間就被慢慢的羨慕和嫉妒給填滿了。
如果說,只是白頭就能變得這麼強……
我也可以啊喂!
不多時,一金一銀兩個宛如星辰般的光點,出現在北方天極,飛速朝著永明關掠來。
張楚面色不變。
來的路上,武九御已對他細說過。
北蠻人,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度。
政治和軍事,歸屬金狼王。
而宗教信仰,則歸屬於大巫祭。
金狼王與大巫祭,皆是一品大宗師!
而且,在一品大宗師之中,這二人的實力都屬於極強之列。
比越人的巫神,還要強出一頭!
北蠻人,也是大離四鄰之中,唯一有著兩位一品本土大宗師鎮壓國運的王朝。
之所以說本土……
卻是因為西域諸國內,加上姬啟這個鳩佔鵲巢的大周末帝,也有兩位一品大宗師。
瞬息之間,兩道遁光,便已掠至永明關外。
遁光消散,顯露出一道身披黃金戰甲,體格魁梧似鐵塔,腰懸嵌滿寶石的金狼彎刀的絡腮鬍壯漢。
與一道身披綵衣,面帶枯木面具,手持的銀狼權杖,形似老嫗的人影。
二人的目光,在姐弟三人之間徘徊了一圈兒後,最終定格在了武九御身上。
絡腮鬍壯漢開口,聲音沉若戰鼓:「你的人?」
他的大離話,有點大舌頭,並不怎麼流暢。
武九御淺笑著搖了搖頭,挑起一根修長的手指指向張楚:「他的人!」
二人同時望向張楚,目光之中滿是惡意。
他們是第一次見張楚沒錯。
但不代表,他們不認得這個前前後後葬送了他們二三十萬兒郎的仇敵!
雖然,送這些兒郎來大離送死,節約出食物供養更多的族人,本就是他們的既定國策……
可仇敵就是仇敵!
張楚泰然處之,無視了他們目光之中的惡意。
他氣海時。
就沒怕過!
如今都一品大宗師了,怎麼可能會怕!
「二位,看夠了沒有?」
好一會兒,他才淡淡的開口道:「若是沒有看夠,我可以走近點,讓你們看個真切!」
「走近點?」
金狼王咧開血盆大口,大笑道:「你敢出關嗎?」
一品大宗師,不得踏足他國領土。
違者,將視其主動發起滅國之戰!
張楚也輕笑著,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憑什麼不敢?」
他的話音落下。
武九御和趙明陽都無聲無息的向他靠攏了一步。
態度,不言而喻!
金狼王不笑了,鐵塔般的身軀瞬間繃緊,毛絨絨的大手,按到了腰間的彎刀上。
適時,大巫祭開口了,蒼老的聲音之中蘊含著一股歲月賦予的從容之意:「好了,張盟主深夜請吾等前來,肯定不是為了打嘴仗,有什麼事,張盟主就直說罷!」
她的大離話,說得很地道。
甚至還帶著一股子玄北方言的大碴子味兒。
張楚認真了一些,說道:「深夜請二位前來,只為一事……我想請二位向我承諾,十年之內,北蠻戰馬,絕不踏進永明關一步!」
「噗……」
金狼王笑出了聲:「哈哈哈,你莫不是夢遊過來的?太陽之子,憑什麼要聽你一個大離人的調遣?」
張楚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金狼王,可是覺得張某此議很無稽?」
金狼王大笑道:「當然無稽……」
「那就打!」
張楚毫不猶豫的打斷了金狼王,「現在就宣戰!明日清晨,我就集結四十萬兵馬向你天極草原發起進攻,只披甲、不攜糧,搶到你們的牛馬,就以你們的牛馬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