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林離去後不久,騾子就進來了。
「楚爺,聽說冉林方才來過?」
他向張楚見過禮後,徑直問道。
張楚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在你心裡,你大哥就那麼沒腦子?旁人一慫恿,就巴巴的湊上去給人當牛做馬?」
騾子一見到他笑,心裡登時就鬆了一口氣,也笑著調侃道:「那哪兒能啊,您在我心中,可從來是英明神武、決勝千里,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正面形象。」
只是一碰到和霍青、北蠻人有關的事,您就容易炸毛。
他默默的在心裡補上了一句。
他跟了張楚快十年了。
他太了解張楚了。
他知道,大哥雖然不想其他老兄弟那樣,成天就把仇啊、恨啊的什麼掛在嘴邊。
但有些人、有些事,他一刻都不曾忘記過。
他心裡有本賬的……
張楚懶得搭理他:「怎麼?厚土部的事務這麼清閑的嗎?大白天的就跑我這兒逗悶子。」
騾子連忙道:「不是,方才劍藏來過,要求見您,被我給打發走了。」
「劍藏?」
張楚疑惑的念叨了一遍,這名兒他聽著耳熟,但一時之間想不起這人是誰了。
騾子給他解釋道:「就是上上一個月,玄北武林大會上新選出來的玄北武林盟主,樂清揚的徒弟。」
張楚記起來了,淡淡的「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他有太多事情要思考。
朝廷和鎮北王府之間戰爭,已經進入決勝階段。
朝廷已經在玄北州折了二十萬禁軍。
剩下的這二十萬禁軍如果再栽在玄北。
短期之內,朝廷應該是無法再湊出一支像樣的軍隊,北上來征討鎮北王府。
大離的國力是強,但大離的疆域也大啊!
總不能把所有家底兒全砸到玄北州吧?
其他地方不要了?
而且現在起火的,又不止玄北州一地。
屆時,玄北州就將盡數落入霍青之手。
還有西涼州那邊的局勢,也不容樂觀。
天傾軍那位伏波侯李鈺山,是位老行伍了。
在冉林調走西方總督府的十萬禁軍之後,西涼兵力空虛,他天傾軍完全有能里在短時間內席捲整個西涼州!
但李鈺山的高明之處,恰恰就在這個地方。
他沒有趁勢而起,直接拿下整個西涼州。
而是只拿了包括玄北州通往中元州的兩郡之地在內的四郡之地,半個西涼州。
一方面和玄北州的鎮北王府交相呼應,一邊爭取時間,以天傾軍為骨架吸納今歲饑荒造成的流民擴軍。
這才短短一個月,聽說天傾軍就已經上了賭桌的賭徒連過兩關那樣,直接翻了兩番,從十萬暴增到四十萬!
編練三十萬大軍,可不是拉來三十萬精壯男子沖人頭就作數的!
糧秣,馬匹、兵器、甲胄、旌旗等等,都是一個連張楚這種堪稱一方梟雄的人物,都會望而生畏的天文數字!
而李家卻在能這麼短的時間內,武裝起這麼大一支軍隊,不知道是從那一年就開始積累。
也真是難為李家,裝了這麼多年孫子,還能積累出這麼龐大的一份家業。
恰好,今歲饑荒造成的那些流民,的確也是最好的兵源……沒挨過餓的人,永遠不能體會那種被生存的本能慾望所支配,為了一口吃的什麼都肯乾的感覺。
拋開霍青和李鈺山之間實力差距。
單這兩家大離頂級將門的準備和策略來判斷,張楚覺得李家成事的幾率,比霍氏高。
當然,在這個三品飛天宗師就足以左右一場十萬人級大戰勝負的殘酷世界。
最終還得由幾方的頂級強者,決定誰是王侯誰是寇。
真要有那種所向無敵的至強者。
今日衝進京城,一刀砍死祖龍。
明日,九州就能跟他姓!
不開半點玩笑……
……
兩州的局勢,一舉一動都牽扯太平關,牽扯到北平盟。
張楚連這些大事,都還沒考慮清楚,哪有心思去管外邊那些阿貓阿狗。
劍藏?
路人甲還是路人乙?
真不是張楚飄了,狗眼看人低,看不起樂清揚、劍藏師徒。
換個太平點的年景,他們奪走玄北武林盟主之位,或許還能有所成就。
當下?
劍藏要有命活到立地飛天的那一天,張楚把腦袋砍下來做成酒杯送他裝慶功酒!
連這點時局都看不明白,樂清揚縱有二品境界,又有什麼資格入他張楚的眼?
騾子來給見張楚,本來是想給大哥出口氣,見他意興闌珊,興緻缺缺的模樣,當即也就不賣關子了,笑道:「劍藏是來歸還玄北武林盟主的印信的,還說什麼,您為玄北武林盟主,造福玄北江湖、護佑桑梓,世人愚昧,聽風便是雨,冤枉了您,他得知那幫愚夫逼您教出了玄北武林盟主的印信,特地前去取來,交還給您。」
「我直接就讓他回去了,告訴他,有什麼話,讓他師父樂清揚,親自來找您談。」
「呵呵……」
他冷笑道:「他真以為,我不知道他在玄北武林大會上說的那些話……」
「好了。」
張楚懶洋洋的倚著大椅,淡淡地說道:「玄北武林盟主的位子,我早就坐膩了,他們想要,就讓他們拿去吧,左右都只是小事,不用太過在意。」
騾子正色的揖手道:「是,屬下明白。」
張楚:「我不是讓你多注意燕北州那邊的情況嗎?有沒有什麼異常消息?」
騾子搖頭:「您叮囑了那麼多次,要有消息,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將消息送到您手上。」
張楚聞言,頓時有些失望,沉吟了片刻後,問道:「燕北州那邊現在是誰在主持?」
騾子答道:「是狂風和流雲。」
張楚微微一抬下巴:「還是派天風過去主持吧,他辦事,我更放心一些。」
騾子點頭:「是,我稍後就把天風派過去。」
頓了頓,他又忍不住地問道:「不過話說回來,您讓我注意燕北州的情況,到底是注意什麼啊?燕北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每個目的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工作量太大,恐有遺漏啊。」
他不是埋怨張楚,只是看張楚這麼在意燕北州的情況,怕把事兒辦砸了,耽擱大哥的大事。
張楚的確是沒給騾子太具體的目標,就是怕自己風雲樓被自己先入為主的目標所誤導,反倒遺漏了其他的蛛絲馬跡。
燕西北三州,大體上呈品字形分部,互為犄角。
現在玄北州和西涼州,都已是烽火連天。
而朝廷目前還能保持淡定觀望燕西北的局勢,就因為燕北州暫時還很穩定,也不存在什麼內患。
一旦燕北州也著火,首先崩潰的,就是北飲郡這二十萬禁軍!
因為這二十萬禁軍每日消耗的糧秣,全靠燕北州走封狼郡的這條生命線補給。
一旦糧道斷了,就是鐵軍,也撐不了多久……
從這個角度,反推霍青和李鈺山的布局,顯然是有著重大缺陷的。
李鈺山,張楚暫時還不甚了解。
但霍青的棋力,張楚是了解的。
他如果想一心想贏。
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才是。
既然霍青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那就只能說明,贏的時機還沒到……
張楚還沒做好和霍青剛正面的準備,代價太大,贏面太小。
但他也做不到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霍青贏。
而且。
已經徹底和北蠻人攪和在一塊兒的鎮北王府霸佔玄北州,也不符合北平盟的利益。
張楚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燕北州那邊的排得上號的勢力,確認過沒有什麼遺漏之後,才慎重地說道:「暫且就先重點注意一下無生宮的動向吧,不過其餘蛛絲馬跡,也切不可放過。」
騾子點頭:「我會叮囑天風的。」
張楚揮手:「去做事吧,替我叮囑一下十二密探,這段時間都給我打起精神,招子放亮一點,有什麼重要的消息,一定要及時回報!」
騾子躬身作揖:「是,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