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686章 殺人夜

西涼州,應天府。

一間陰暗的小屋裡。

騾子與李正相對而坐。

中間擺滿了酒菜。

但二人誰都沒心情去動一筷子。

騾子手裡的按著一張厚實的牛皮卷,按得都快出汗了。

李正直勾勾的望著他手裡的牛皮卷,一言不發。

騾子幾次縮手,想要收回手裡的牛皮卷。

李正都不吭聲。

只是一雙泛著血光的眸子,就隨著牛皮卷移動。

騾子最終重重的嘆了一口,將手裡的牛皮卷推到了李正面前。

「這東西,我就給你了,但正哥,你必須得答應我,只誅首惡,不能傷及無辜。」

他自身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人,破家滅門這種事,他也不是沒做過。

但凡事就怕比較。

和李正比起來,他簡直就是個大善人!

「無辜?」

李正接過牛皮卷,沒有打開,徑直收入懷裡,冷笑道:「哪有什麼無辜?」

他們無辜不該死。

哪那個傻女人和錦天呢?

騾子皺著眉頭加重了語氣:「正哥!」

李正沉默了片刻,艱難地說道:「我試試吧……謝了,騾子。」

騾子搖頭:「你我談不上什麼謝不謝的,只是楚爺那兒……沒法兒交代!」

李正用力擠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不要怕,有事兒我擔著,楚爺不會怪你的。」

騾子無力的「呵」了一聲:「你擔著?說得輕巧,楚爺要知道我將霍家的老底全兜給你,肯定得打斷我的腿!」

「你一走五六年,一回來就坑往死里坑我。」

「沒你這麼做兄弟的。」

霍家明面兒上的勢力,北蠻入侵這幾年折了一部分。

在朝廷的打壓下,又折了一部分。

但霍氏在玄北州經營了四五十載,樹大根深,又豈是這麼幾年就能清掃完畢的?

李正強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楚爺不會捨得打斷你的腿的。」

騾子沉默了片刻,低低地說道:「你真的不去見楚爺一面嗎?」

李正搖頭:「我是什麼人,楚爺心裡跟明鏡兒一樣;楚爺是什麼人,我心裡也跟明鏡兒一樣。」

「我要去見了楚爺,就出不來了。」

他輕輕的拍了拍懷裡的牛皮卷,淡淡地笑道:「但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楚爺做不了,那就我來!」

他說得輕巧。

但騾子已經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兒。

他望著李正,張了張嘴,最終依然一句話都說出來。

他很想告訴李正。

李錦天還活著。

但早先大哥就囑咐過他,要給李正守好後路。

現在他知道了李正要做的事,他更加不敢說了。

他不是大哥。

他勸不住李正。

李正也無意多留,他站起身來,說道:「你多吃兩口,我就先走了,後邊沒什麼事別來找我,太平關是個好地方,別讓我身上的血腥氣給污了……」

騾子目送他出了門,沉默了半晌,再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

張楚在流雲府靜心等待了兩日。

一邊梳理金蟬教的地盤和產業,一邊等待第二勝天回信。

終於。

在第三天,張楚收到了第二勝天派人送來的親筆信。

他們已經做好計畫,明日就將進入不歸林圍殺朱雀。

而張楚的任務,就是在不歸林和南山州交界的一段緩衝地帶「狼牙嶺」內,接應護送鳳神的老五「浪里青蛟」白翻雲。

親筆信上並未透露太多的計畫,只是給了張楚的明確的時間、地點,以及任務。

張楚翻來覆去的看著第二勝天的親筆信,思忖著:似乎還像那麼一回事。

他就怕這哥幾個,仗著實力強橫就聯手一波莽進不歸林!

嗯,他對這哥幾個分配給他的接應任務,也很是滿意。

雖然他那天言之鑿鑿,要出一把力。

但實際上,也不過是礙於情面……

人和人的交往也是需要經營的,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才是長久之道。

而且,張楚也有意試一試這哥幾個,有沒有拿他當槍使的意思。

如果這一次,這哥幾個邀他一路闖進不歸林……

張楚也會去。

就當還他們的人情。

但這次之後,張楚肯定會對這夥人敬而遠之。

別人家如何張楚不知道。

反正他只有一條命。

還不是他一個人的。

……

月黑風高。

玄北州,太白府。

呂遼半夜驚坐而起,捂著胸膛劇烈的喘息,背心被汗水濕透了,「小翠、掌燈,小翠……」

他高聲叫喊了好幾聲。

卻無人回應他。

呂遼只當蠢丫鬟又睡著了,一股子邪火頓時「蹭」的一聲就竄了起來。

他摸索著找到了放在床頭的拐杖,下床摸著黑往門外走,心頭已經開始思索,待會要如何鞭打那個蠢丫鬟才解心頭之恨!

人老了,失去了作為男人的能力。

又失去了珍逾性命的權力。

只有在鞭打拿著青春、柔軟的身體時……

他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他推開門。

一陣涼風迎面吹來。

吹滅了他心頭的無名怒火。

吹清醒了他的神智。

呂遼突然覺得門外好靜……

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沒有下人說話的聲音。

也沒有護院巡邏走動的聲音。

甚至連蟲鳴聲都沒有!

死一樣的寂靜!

他雖然已經老得連走路都需要拄拐了。

但數十年習武養成的直覺還在。

當即下心猛的一寒,一抽身就要返回卧房內。

卧房內有刀。

還有密道。

回了卧房內就安全了!

「呂大人,害怕嗎?」

陰鶩的聲音突然在卧房中響起,驚得呂遼險些跳起來。

他猛地回過頭。

就見一點血光,在卧房中間亮起,照亮了一個裹著鴉羽大氅的陰鷙青年。

他一隻手拖著一團血光,幽幽的血光照射在黑色的鴉羽上,反射出一種令人心急的光芒。

「當年被你關在太白府外的那幾萬北四郡老百姓,比你還害怕。」

呂遼一聽,心頭頓時有些發虛,但還是強撐著喝道:「當年之事,老夫一心為公,問心無愧!」

「你是何人,半夜潛入我呂府意欲何為?」

他是做過郡守的人,知道對付這種自詡正義的江湖中人,唯有表現出比他們更正義的姿態,才能震退他們!

只可惜,他今日失算了……

坐在他面前的,還真不是什麼正道俠士。

陰鷙青年看著他,一臉的嘲諷:「哦?你既如此大義凜然,為何提前將獨子送走?」

呂遼心頭一突,張口就要強行辯駁。

然而陰鷙青年人已經換上了一副笑吟吟的面孔,阻止了他說話:「你用不著解釋,反正我說這些,也只是想看看你們這些大義凜然的人,撕掉面具是張什麼樣的嘴臉……」

他在笑。

但呂遼心頭卻陰冷無比。

陰鷙青年人站起,慢慢的走向他:「對了,你不用擔心你的獨子,他已經在下邊等著你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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