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627章 麻煩

張楚輕拂著衣袍上的塵土,緩步走上正堂,轉身坐下,斜倚著太師椅,一手托著額頭,一手拿著一串念珠輕輕的搭在扶手上,慢慢撥動。

堂下供奉院王迎新,領著四名六品供奉畢恭畢敬的垂手而立。

「別站著了,都坐吧!」

張楚平聲道。

「謝盟主。」

堂下五人恭恭敬敬的長揖到底。

氣海為大豪。

尊嚴需要伸張。

理念需要貫徹。

但張楚,是他們必須要奉上尊敬的存在。

因為無論是實力。

還是戰績、影響力。

以及對江湖的貢獻。

他們在張楚的面前,都太過渺小。

在玄北江湖。

他們或許都是小巨人。

但張楚。

是山嶽……

哪怕他們之中最年輕的,都比張楚年長了將近一輪。

「老王啊,那頭老虎找到了嗎?」

張楚平和的輕聲問道。

他還是來了安田縣。

而不是迴轉太平關,迎接可能會到來的大戰。

他是玄北江湖的山嶽。

也有山嶽的覺悟。

天行盟。

雖仍是他需要打起精神應對的對手。

但已經不足以再令他草木皆兵,疲於奔命。

酒要一口一口喝。

事情也總得一件一件做。

「稟盟主,屬下只能確定那頭孽畜的大概位置。」

王迎興本能的站起來,綳直了身軀抱拳道。

「坐下說。」

張楚虛按了按,輕輕地笑道。

「是,謝盟主。」

見他露出了笑意,王迎興不知怎麼的,心裡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正堂內沉凝似水的氣氛,也登時一松,其餘四人緊繃的身軀,也都慢慢鬆弛了下來。

王迎興:「稟盟主,我等抵達後安田縣後,就封鎖了那頭白虎出沒的那片山林附近的所有路徑,防著周圍的山民進山,也防著這頭畜牲逃離。」

張楚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之後屬下也進入那片山林查探過,但沒找到那頭畜牲,只找到一些猛獸啃食剩下的新鮮骨肉碎末,料想,那頭畜牲定然還在那片山林之內。」

說完,王迎興再次抱拳拱手。

張楚點了點頭,輕輕揮手道:「那就下去準備吧,明早你們隨我進山,找到那頭畜牲,宰了它。」

一頭老虎而已。

不需要作太多布置。

找到它。

砍死它。

就這麼簡單。

堂下五人聞言,心頭具是一喜,連忙道:「是,盟主。」

他們知道,盟主這是有意指點他們的武功。

因為以張楚今時今日的實力。

他既決定親自出手了。

那他們,就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張楚打得過。

輪不上他們出手。

張楚打不過。

他們一起A上去也只能是送死。

事實也是如此。

張楚帶著他們,特的確是想藉機指點指點他們的武功。

當然。

這也是他這個北平盟盟主,出行必須要具備的排場。

總不能,是個人是個狗都要他這個北平盟盟主親自出手吧?

那不是憑白的拉低了他們北平盟的逼格嗎?

事實上,到了張楚現在的位子。

已經不再是他自己想不想講究排場的問題了。

而是北平盟需不需要他講究排場的問題了。

很顯然。

張楚作為北平盟的招牌和頂樑柱。

北平盟還需要他講究排場。

他的排場越大,活得越滋潤。

北平盟的人就越是踏實,越是安心。

旁人就越會忌他們北平盟三分。

這就好比很多做大生意的老闆。

哪怕生意都快垮架了。

不到倒的那一天。

出入還得香車美人的綳著。

因為只有這樣。

合伙人才會覺得你還有實力,不會撤資跑路。

底下人才會覺得你還有實力,不會捲鋪蓋卷跑路。

五大供奉起身長揖,就要告退。

就在這時。

一身風塵還未來得及打理的大劉,在門外揖手道:「啟稟盟主,安田縣縣令汪大人,攜縣尉縣丞,在外求見。」

張楚偏了偏頭,輕聲道:「老王、季安。」

王迎興和另一名面容敦厚的中年供奉聞聲,齊齊上前一步:「屬下在。」

張楚:「老王你代我去見見這位汪大人,順道給這位汪大人送上點孝敬。」

「季安組織安平縣香堂的人手和物資,出面修橋鋪路、捐糧施粥……多用點心。」

二人不敢有疑問,連忙長揖首:「尊令。」

張楚揮手:「下去吧。」

「屬下告退。」

五位供奉行過禮後,魚貫退出正堂。

張楚斜倚在太師椅上,垂目慢慢撥動念珠。

規矩。

在大多數時候,都是立給底層人的,在上位者面前,就是一個屁。

但也有極少數規矩,對底層人很寬和,對上位者卻十分的嚴苛。

比如江湖、朝堂,井水不犯河水這個規矩。

當初張楚層次還很低的時候,沒覺得這個規矩有多大的管束力。

等他的層次漸漸升高,他越來越體會到了這個規矩的威懾力。

江湖和朝堂。

真的是九州大地上兩條涇渭分明的平行線。

除非有外人要搶奪九州大地,不然這兩條平行線,不會有相交的那一天。

有名有姓兒、有頭有臉的人,誰敢壞這個規矩。

九州雖大,卻也不會再有他的立錐之地!

就比如王真一。

他拋棄江湖人的身份,加入朝廷,為朝廷效力。

這事兒除了王真一的仇家,誰都沒意見。

畢竟人各有志,強求不得。

但他若再行江湖事。

第一個要他死的。

就是昔年支持過他的西涼飛天宗師。

甚至,燕西北三州江湖的所有飛天宗師,都會聯合出手,取他性命。

燕西北不分家。

一個壞了規矩的飛天活著。

壞的是燕西北三州江湖的根基。

打得是燕西北三州江湖所有飛天的臉面。

張楚是玄北武林盟主。

是玄北江湖的臉面。

需要更加的謹言慎行。

不多時。

洗漱一番後的紅雲,捧著一盞熱茶輕手輕腳的走進正堂。

張楚接過茶盞,輕聲問道:「家裡有消息了嗎?」

他們急著趕路,太平關的消息只能先傳到安田縣,等待紅雲抵達後接手。

紅雲輕輕點頭:「大長老得手,已經在迴轉太平關的路上,不日就將抵達。」

「西涼州那邊的人,核實過嗎?」

張楚輕聲問道。

紅雲搖頭:「還沒來得及,不過那二人的首級在大長老之手,待他抵達太平關,我們立刻就會勘驗。」

張楚凝眉:「謝君行取了他們的首級?」

紅雲點頭,給了張楚一個肯定的答覆。

江湖恩怨,生生死死平常事爾。

但取人首級,味道就變了……

那是羞辱。

得不死不休。

就好比當年,蕭近山如果沒割走梁重霄的頭顱。

張楚也不會追到封狼郡去弄死他。

張楚還沒自大到,認為他自己就是這世界上唯一有血性的人。

「麻煩。」

張楚淡淡的道了一句。

燕驚鴻是燕長青的獨子。

謝君行殺了燕驚鴻,北平盟和燕長青之間,本就已是不死不休。

張楚有這個心理準備。

但那個方良,只是白橫的衣缽弟子。

當然。

衣缽弟子很重要,很親近。

但張楚不覺得他白橫,會為了一個衣缽弟子,來和北平盟死磕。

現在,白橫可能會了。

一個不計代價的燕長青。

還撬不動天行盟。

但如果再加上一個不計代價的白橫。

很可能就撬得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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