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580章 全線開戰

戰火。

並非只在雙流縣一處在燃燒。

在北疆防線主戰場錦天府,十五萬北蠻大軍,里三層、外三層的,將錦天府圍得是密不透風。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像是海浪一樣,一浪接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

箭矢、投石,像瓢潑大雨一樣,一股接一股的傾瀉在錦天府的城頭上。

還有雲梯。

鐵鎖。

密布了四面城牆。

根本分不清哪裡是強攻,哪裡是佯攻!

亦或者,全都是強攻,或者全都是佯攻!

但錦天府城頭上的守軍,卻像是一顆顆釘子一樣,壓著北蠻大軍一浪猛過一浪的攻勢,頂著鋪天蓋地的箭矢和投石,死死的扎在城頭上。

前赴後繼。

至死方休。

而在北疆防線的左翼,田靈縣和紹梨縣,也各有三萬北蠻大軍,在遙遙與城內的守軍對峙。

北蠻人不攻城。

城內的大離軍隊也不敢出城。

大家雞犬相聞。

卻一團和氣。

時任田靈縣守軍主將的王真一立在城頭上。

一身赤紅色麒麟焚天鎧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一條硃紅色的披風迎著北風獵獵飄蕩。

他整個人,就似是一桿浸血的戰旗!

他眺望著天際那一條黑線。

扶著箭垛的手,捏著拳頭。

向來只有他王真一屠城滅國!

什麼時候輪到人敢把刀子懟到他王真一門面上?

他極力忍耐著。

這裡不是西涼州。

這裡是玄北州!

他的本錢,經不起折騰!

北蠻大軍,也不是孱弱的沙人軍隊。

他手下的沙海盜,與之廝殺占不到任何便宜。

所以他在極力忍耐。

為了更大的野望,忍住眼前的苟且!

王真一從來都不是甘居人下的碌碌無為之輩!

平沙侯?

在那些軍中武人的眼中,這或許是夢寐以求的潑天榮耀!

但在他王真一的眼中。

什麼有名無實的「平沙侯」,不過只是一塊跳板而已!

他此次北上的真正目的。

是取代鎮北軍!

個中細節,他早已與朝廷談妥。

此戰若勝。

武悼軍不會遣返原籍。

而是就地組建北安軍,配合朝廷,節制鎮北王府!

當然,前提是……他能藉助此戰,立地飛天!

若不能立地飛天。

他留在玄北州,也不過是鎮北王府桌上的一盤兒菜,鎮北王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只有立地飛天。

他才有可能藉助朝廷的支持,與鎮北王分庭抗禮。

這是一條險路。

稍有不慎,就將墜入深淵,萬劫不復!

但他鎮北王能走出來!

他王真一,憑什麼不能?

他王真一,一生不弱於人!

「小不忍則亂大謀……」

王真一在心頭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道。

但就在此事,一命傳令兵衝到他身邊,揖手道:「稟將軍,大帥來令,詢問我田靈縣戰況!」

王真一的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

戰局?

戰你娘的局!

眼珠子都是長來是出氣的嗎?

看不見城外的北蠻大軍是個什麼動靜兒嗎?

柱國大將軍,或許只是例行公事,詢問左翼戰況,匯總全局。

但落在他的耳中,卻份外的諷刺!

不!

不是諷刺!

分明就是在打他王真一的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戰況是吧?」

王真一陡然瞪圓了雙眼,怒喝道:「傳我命令,擊鼓,出擊!」

那張楚區區一介手下敗將,都能殺得北蠻人大敗,名揚燕西北!

我王真一,憑什麼要忍這種腌臢氣!

……

錦天府,中軍帥帳。

明黃色的御賜「冉」字旌旗,與三軍主帥的斧鉞儀仗,擺在堂前兩側。

頭戴帥字紫金盔、身披紫金光明甲,後綴蟒紋赤色披風的冉林,手裡抓著一根馬鞭,負手立在堂上,仰頭注視著堂上懸掛的巨大武定郡地圖,眉頭緊鎖。

霍鴻燁也在帥帳之中。

不過他今日並未披甲,而是一身兒華麗卻又不張揚的天青色長衫,捧著一盞熱茶,老神在在的品著茶,就像是絲毫不關心眼下的戰局。

「報……」

一名傳令兵,高喊著衝進帥帳,揖手道:「稟大帥,雙流縣被七萬北蠻大軍團團圍住,人沖不進、鴿飛不進,無法面見忠武將軍!」

冉林沒回頭,沉著有力地問道:「雙流縣戰況如何?」

傳令兵大聲回道:「四城牆尚在我軍之手,袍澤作戰勇武依舊,北蠻小兒定當無功而返!」

「臨江縣可有動靜?」

傳令兵壓低了聲音:「兩萬北蠻大軍陳兵臨江縣以西,與定遠將軍對峙,定遠將軍未有行動。」

「下去罷!」

冉林淡淡地說道。

「喏!」

傳令兵再揖手,轉身快步離開帥帳。

霍鴻燁放下茶碗,輕笑道:「大將軍還不增援雙流縣嗎?張楚手裡可只有三萬人,其中兩萬還是武悼軍的烏合之眾!」

他不稱呼冉林為大帥,而稱其大將軍,還故意在「烏合之眾」這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他是鎮北軍主帥。

但朝廷雖然晉了他祖父霍青為鎮北王,但至今仍未下旨令他繼承他父親霍雲的冠軍侯爵位。

從名義上講,他如今仍只是鎮北王府世子,是依靠蔭補和父輩威望,在統帥鎮北軍。

所以,哪怕霍鴻燁早已及冠,且統帥鎮北軍與北蠻人作戰多年,軍中士卒,依然只能稱呼其為「少帥」。

這樣的身份,他若再稱呼冉林為「大帥」,就有「認爹」之嫌……

至於他當著冉林的面,言武悼軍是烏合之眾,這就是擺明了再打冉林的臉。

須知,冉林至今還兼著武悼軍主帥……

「說起來……」

冉林扶著美髯,淡淡地笑道:「賢侄與忠武將軍,乃是舊識吧?」

「本帥將雙流、臨江兩縣兵馬,交與忠武將軍節制。」

「而今臨江縣兵馬未動,本帥也未接到忠武將軍的求援,說明忠武將軍有信心擊退北蠻!」

「既然如此,本帥為何要冒險出兵求援雙流縣?」

他這一句賢侄,可謂是叫得霍鴻燁渾身難受。

按說軍中無親眷。

縱是父子,進了軍營,也該履行上下職,以軍職稱呼。

可誰叫霍鴻燁為了膈應冉林,穿了一身兒便服,進了帥帳呢?

霍鴻燁沉吟了幾息,忽然又笑道:「正因為我與忠武將軍是舊識,我才知,忠武將軍臨戰必身先士卒,恐怕沒有精力指揮大軍作戰,更不提派兵向大將軍求援了!」

冉林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然後又笑道:「可據本帥所知,昔年兩萬北蠻大軍圍攻這錦天府,可都沒能從忠武將軍手中拿下錦天府,倒是賢侄,將門世家、家學淵源、手握重兵,卻從永明關一路敗退到北飲郡……」

霍鴻燁不咸不淡的「呵」了一聲,並未因此惱羞成怒。

唇槍舌劍,不過是膈應對手的小手段而已。

真要比個高低。

還得用戰功說話。

而且,內心裡,無論是冉林,還是霍鴻燁,誰都不希望北蠻人攻破雙流縣。

霍鴻燁看似是在諷刺冉林,實則也是在提點冉林,該出兵救援雙流縣了。

眼下局面已經很清晰了。

此戰無論是左翼,還是中軍。

北蠻人都只是佯攻。

真正的重頭戲,是在雙流縣!

打著為報張楚襲營之仇,實則是想撕開大離的北疆防線!

雙流縣若破,北蠻大軍長驅直入,一日之間便可切斷北疆防線的後路。

屆時。

眼前的大好局面,頃刻間化為烏有。

鎮北軍也好。

捧日軍、武悼軍也罷。

都得壯士斷腕,突圍求生。

須知燕西北三州,已經找不到第二支能夠救援他們的大軍。

而再從京城調集禁軍入玄北,顯然是來不及了……

到時候,只怕整個玄北州,都得在北蠻人的鐵蹄下顫抖!

這個責,誰來擔?

誰又擔得起?

冉林何嘗不明白霍鴻燁的意思。

但眼下,北蠻人三十萬全線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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