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讓大劉引劉五去偏廳用飯,再派人將騾子請過來。
騾子一踏進大堂,左右看了一眼,沒見到劉五的影子,就笑道:「怎麼,五爺的事,很棘手么?」
都是人精。
雖然騾子沒問,劉五也沒說,但他只看劉五臉上那掩都掩不住的焦急之意,就已經猜到劉五突然來太平關找自家大哥,肯定是有急事兒求大哥幫忙。
若是一般人,到了騾子跟前兒,不說出一二三四來,騾子是不可能讓他見到大哥的。
但很顯然,劉五不是一般人。
至少在大哥這兒,劉五不是一般人。
旁人不清楚當年黑虎堂的那點恩恩怨怨,騾子這個從張楚還只是黑虎堂白紙扇時就開始跟他的老人,是清楚的。
「是有點棘手。」
張楚點了點頭,「坐下說吧。」
騾子點頭,隨便找了一個交椅坐下。
張楚沉吟了一會兒,問道:「風雲樓有沒有沙海盜的最新消息?」
騾子驚訝的反問道:「五爺怎麼會和沙海盜扯上關係?」
他猜到了劉五的事兒,可能不簡單。
要不然,大哥也不會喚他前來。
但他怎麼都沒猜到,劉五竟然能和沙海盜這種級別的江湖勢力扯上關係。
張楚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沙海盜的老十三,綁了他那倆寶貝兒子……五爺剛強了一輩子,最後就是為了這倆兒子,才生出了過安生日子的念頭,要是那倆小傢伙兒沒了,他估計也就活不成了。」
「可咱們跟沙海盜有仇啊!」
騾子皺著眉頭,低聲道:「您是想從沙海盜手裡搶人?」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張楚無奈的點頭:「天行盟倒是壓得住沙海盜,但咱們跟天行盟也不對付,這種事兒請天行盟出面去辦,一個不慎,還是會死人。」
騾子點頭同意張楚的說法。
他回想了一會兒,道:「八天前,王真一攏了三千沙盜,在沙海中部屠了一個名叫『月宛』的沙海小國,掠奪了一大批金銀財寶。」
「風雲樓是三天前收到消息,以沙海盜的速度,王真一應該已經處理完了月宛一戰的善後事務,至於他有沒有回西涼州……您給我三天時間,我來調動人手查清王真一的蹤跡。」
張楚略一猶豫,還是徐徐搖頭道:「恐怕是來不及了,沙海盜就給了五爺七天時間變賣產業,籌錢去贖那兩個小傢伙兒,他從長河府趕到太平關,就已經用了三日……」
「長河府?」
騾子瞬間抓住重點:「那不是大爺的地盤嗎?」
張楚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但他還是搖頭道:「當初我大師兄替我擋了王真一一回,只怕也惡了沙海盜,他出面,估計也很難和平解決……我不能拿我大師兄的臉面,出去丟!」
騾子明白張楚的意思了。
他沉吟了片刻,試探道:「要不,我帶幾支密探,走一趟西涼州?」
張楚兩個手指敲擊著座椅沉思了片刻,最終下定了決心,笑道:「算了,你娘早就著急著抱大孫子,眼下你才成親個把月的時間,我要讓你遠門,你娘不得拿一掃帚追著我打,再說,西涼州也不是咱們的地盤,出了事,得不到支援……還是我親自走一趟西涼州吧!」
「瞧您說的,我娘哪敢拿掃帚追您啊!」
騾子也笑:「不過楚爺,區區一個沙海盜老十三,您就親自出馬,這也太給他臉了吧?」
「臉不臉的無所謂。」
張楚端起案頭的茶碗抿了一口,淡淡地說道:「我張楚能混到現在,又不是靠別人給我臉!」
「重點是,五爺能安安樂樂的渡過餘生……」
頓了頓,他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當年城西的故人,不多了啊……」
騾子見他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多勸了。
在他眼裡,這本身就不算什麼大事兒。
沙海盜是橫。
但能比無生宮還橫?
無生宮在玄北州死了一個法王,都沒敢跟大哥炸刺耳,他沙海盜還能翻天了?
「那您準備什麼時候動身?我多派幾支密探跟著您一起過去。」
張楚略一沉吟,道:「不用了,就紅雲那支人馬跟著我過去就夠了,你先給西涼州的老黃遞個消息過去,把事情跟他說清楚,讓他打好前站,等我一到,就動手搶人!」
早在上原郡亂局之時,風雲樓的觸手就已經伸進了西涼州。
前往西涼州坐鎮的,正是烏潛淵以前的貼身護衛兼情報頭子老黃,當初還是張楚寫親筆信,問烏潛淵借的這個人。
騾子點頭道:「是,我下去後就放飛鴿!」
張楚復盤了一遍,覺得沒什麼遺漏後,才道:「封鎖我離關的消息,不要讓謝君行和石一昊的人知道我出關了,還有烏潛淵那邊,你也替我多注意著點,萬一他的病情有什麼變化,立刻通知我,我會全力趕回來。」
騾子:「您放心吧,家裡我幫您看著,出不了亂子!」
「你辦事,我當然放心。」
張楚起身:「走吧,和我一起去接烏潛淵,你也派個人,知會家裡一聲兒,晚上在我那兒吃魚,不回家吃飯了。」
騾子跟著起身,笑道:「不用,我娘見我沒回去,肯定知道我上您家去了……」
「就不告訴你媳婦兒一聲?」
「老爺們的事兒,告訴她一個婦道人家幹嘛?」
「人家好歹也是明事理的大家小姐,你可不能當成啥都不懂的憨婦人對待……」
「得得得,楚爺,我這麼大個人了,這點小事兒,您就別管我了吧?」
「你就是活到一百歲,也還是我弟弟!」
「論歲數兒,您還沒我大吧?」
「喲呵,脾氣見長啊,給你機會,隨便你用什麼兵器,只要能打贏我一隻手,我就承認你比我大!」
「那不能,我可是您的近身啊,我能跟您動手?」
「你剛才不說,你歲數比我還大嗎?」
「那是您聽叉劈了……」
哥倆開著玩笑,一路走出了北平盟總壇。
……
這一日,張府的晚宴很是熱鬧。
張楚一家七口,外加梁源長、烏潛淵、劉五、騾子,熱熱鬧鬧的圍了一張大圓桌。
圓桌中心,擺的是兩條兩條大白魚,一條清燉、一條紅燒,香氣四溢。
除此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葷菜、冷盤,熱湯。
大人們的鬨笑聲,與滿地亂竄的小錦天銀鈴一般的稚嫩笑聲,相映成趣。
酒席末尾,張楚裝作開玩笑的對梁源長說道:「大師兄,我記得長河府,應該是你的地盤來著,怎麼我最近收到消息,沙海盜的人把手都伸進長河府了?」
話音落下,席上吃飯的劉五忍不住看了一眼張楚,然而低下頭吃魚,不敢再抬起來。
這一桌吃飯,他吃的極有壓力。
梁源長與烏潛淵幹了一杯酒,仰頭一口喝下,然後才慢悠悠地說道:「長河府不是我的地盤,那是我的牢籠,沙海盜的人把手伸進長河府,也不稀奇。」
「這話新鮮!」
張楚來了性質,放下筷子問道:「難不成長河府,還有飛天宗師坐鎮?」
梁源長詫異的看了他一樣:「飛天宗師是何等人物,怎麼蝸居在區區一個長河府?」
張楚:「那以你的武功,飛天不出,誰能壓得住你?」
梁源長的武功,雖然還算不上飛天之下無敵,但距離也已經不遠了!
反正就張楚見過的四品,有一個算是一個,沒一個敢說能勝過梁源長。
梁源長沉默了一會兒,道:「雲霄酒家,是我養父母的產業,我不會在雲霄酒家內殺人,所以只有我在雲霄酒家的時候,別人對我才會放心。」
「大師兄威武!」
烏潛淵笑眯眯的端起他面前的茶杯,道:「我再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他吃得極少,一場晚宴下來,他就喝了一小碗白粥、吃幾根青菜,但他卻是席上最高興的一個,一會兒抱一抱小太平,一會兒逗一逗小錦天,對誰都樂呵呵的,跟個彌勒佛似的。
「還是喝水吧!」
梁源長看他:「你今晚也喝了不少茶了,再喝就該吃不消了。」
「哈!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師兄弟倆一個管著我喝酒,一個管著我喝茶,哈哈……咳咳……」
烏潛淵像是遇到了一件非常高興的事一樣,只是他的笑聲才一出口,就被一陣急促的咳嗽給打斷了。
他連忙放下茶杯,從桌上拿起一方汗巾捂住了嘴。
他咳得是那麼的用力。
額角處綳起的青筋,就像是一根根肥大的蚯蚓那般。
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一樣。
席上的所有人都停下筷子,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