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莫愁前路無知己 第499章 一念之差

日上中天,到飯點兒了。

但往日人流接踵摩肩,不候上半把個時辰絕難找到空位用飯的得意樓,今兒卻門可羅雀,掌柜的和小二哥都出來望了幾回了,就是不見食客上門。

就連二樓的雅座上,都攏共只有兩三桌食客用飯。

張楚和大劉、紅雲三人,此刻就坐在他們往常慣坐的臨窗位子上。

酒還是得意樓的招牌桂花釀,張楚小口小口的啜飲著,眺望著大雪山。

明日就是三月初一。

大雪山上披紅挂彩,隔著十餘里都清晰可見。

張楚忍不住冷笑:「真是好大的手筆……」

他已經不憤怒了。

只是感到惋惜。

事情,其實不至於發展到這一步的。

李無極是年少氣盛心氣高。

但他還算不上壞、算不上惡。

頂多,也就是個「何不食肉糜」的膏梁弟子。

他舉辦這次武林大會的初衷,也不是為了與太平會為敵,只是為了熱鬧、為了好玩。

年輕人嘛,總想搞個大新聞……

原本,張楚與他就算做不成朋友,也能做一個點頭之交。

現在,只能刀劍相向了。

一念之差啊!

張楚不知道李家有沒有因為這次武林大會搞出他張楚這個敵人而後悔。

但張楚自己確是在為太平會多了天傾軍李家這麼個強大的敵人而感到惋惜。

只是在惋惜,也回不了頭了。

就在張楚心頭煩悶之極,有一桌食客嘀嘀咕咕的交談聲,傳入了三人耳中。

「哥幾個聽說了嗎?太平會張楚昨兒又截了一股人馬……」

「聽說了,截的是西涼州百丈門,可憐了百丈門蔣老大人,一身行俠仗義、義薄雲天,臨了卻落得一個橫死他鄉的下場,真是太慘了!」

「何止如此,我還聽說啊,此次蔣老大人入玄北,身畔還有老妻隨行服侍,老夫人生性剛烈,眼見老大人身死立刻拔劍追隨老大人去了,結果太平會那幫沒人性的畜牲,竟是連老夫人的屍身都不放過啊……」

「殺千刀的!」

「這是畜牲啊!」

「禽獸不如!」

大劉怒目圓睜,一言不發的伸手去抓刀。

張楚面無表情的按住桌上的鋼刀,淡淡的說:「一群將死之人,你跟他們計較作甚?平白髒了你的手。」

大劉咬了咬牙,腮幫子隆起老高,好一會兒才鬆開了刀柄,低聲道:「是。」

紅雲寬慰的提起酒壺給他斟上一杯酒,笑眯眯的壓低了聲音說道:「莫氣莫氣,這幾個長舌婦妹子替你盯著,早晚幫你收了他們的命……」

大劉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兒。

張楚瞥了二人一眼,忽然有些想笑。

說話的那四個長舌婦,在他眼裡或許都是雜魚,但事實上,他們在陶玉縣這幾千號的雜魚里,還真算得大隻的那種……三個八品,一個極力壓抑著自身血氣運轉裝八品的七品!

倒退三年,是他都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對待的大敵!

但現如今,卻是連他身邊端茶倒水的侍女,都敢輕輕巧巧的說收了他們的性命……

這種轉變,還真是快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啊!

張楚唏噓著,捏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悠然的打量下方行人稀疏的街道,但沒過多久,那幾個長舌婦又開始嘀嘀咕咕了。

「我說哥幾個,咱們真不去湊熱鬧嗎?連劉子樵那等不入流的人物,昨日個都奪到了一門天刀門的刀法秘籍,要是咱們哥幾個去了,必能……」

「劉子樵?就前幾日敗在吳兄劍下的那個劉子樵嗎?就他的武功,也能火中取栗?」

「可不咋的!我是從周文驥周兄口中得知的,昨日搶奪功法時他也在場,就是猶豫了一下,讓劉子樵那個廢物搶先一了步,他今兒是回城來補充乾糧的,跟我說完急匆匆的出城去了。」

「周文驥?『通臂猿』周文驥?」

「怎麼,喬兄也識得周兄?」

「認得,怎會不認得,三年前,我在燕北東嵐郡追殺江洋大盜『雙刀客』段文泰,多得周兄出手相助,才教那段文泰授首……周兄為人豪爽、行事大氣,他說的話,定然不假!」

「那還等什麼,我這就去牽馬,待會兒西城門碰頭兒……」

「史兄莫著急、莫著急,我總覺得這一批武功秘籍透著一股子詭異的味道,哥幾個想想,那天刀門倒塌多久了?都快小半年了吧?這小半年,各方勢力不知道把大雪山和陶玉縣來來回回的篩了多少遍,他們都沒找到這批武功秘籍,幾個梁上君子能發現?再說,哥幾個也不想想,那天刀門是栽在誰手頭的?太平會!」

「丁老弟的意思是,這是太平會設的局?」

「然也!」

「那丁老弟說說,太平會設這個局又有什麼好處呢?難不成他太平會還敢來陶玉縣殺人?」

「這……小弟暫時還未想透徹!」

「這不就結了!反正我是已經想清楚了,無論這是個巧合,還是真有人設局,只要那批天刀門的武功秘籍是真金白銀的就成了,出城搶武功秘籍的人這麼多,就算是太平會設的局他又能怎樣,還能把這幾千人都殺光?別說我看不起他張楚,他真敢來,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這麼說,趙兄是已經心意已決了?」

「是的,吃完這頓飯就出城……哥幾個,別猶豫了,再猶豫可真就連屎都吃不上熱乎的了!」

「啊,趙兄你太噁心了,我還在吃飯呢……」

張楚笑吟吟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向紅云:哦豁,你不說要收他們幾個的命嗎?現在人馬上就要出城了,你怎麼收……

紅雲笑吟吟的提起酒壺,緩緩給他斟了一杯酒,塗抹了淡妝的俏臉,配合桂花釀混合著淡淡桂花香的酒氣,真有那麼幾分煙視媚行的意思:局是老娘設的,出了城,那不就是老娘砧板上的魚肉嗎?

張楚看了看杯中酒,突然放聲大笑。

他不知道自己手下這些人心頭這股子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從哪兒來的。

但他喜歡!

夠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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