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莫愁前路無知己 第488章 安身立命之本

紅彤彤的落日,染紅了半邊天。

晚霞,像深秋的楓葉一樣,層層疊疊,鋪滿天際,美不勝收。

一眼望不到頭兒的蜿蜒馬道旁,有一位黑衣中年男子。

他盤膝坐在一方乾淨的大青石上,一手托著下巴,痴痴的望著天邊的落日。

這種多愁善感的姿態,黑衣中年人做出來的竟毫不違和,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安靜、很純粹的氣質。

如果非要形容,那他就像是一滴滴在白紙上的墨汁,黑得純粹,不爭不搶不激烈。

落日下,一溜兒煙塵從夕陽照射過來的方向縱馬而來。

來人不少,少說也有千餘騎,而且成員很是複雜,既有黑頭髮、黃皮膚大方臉的大離人,也有黃頭髮、眼窩深陷,皮色黝黑的沙人。

隔著老遠,就能嗅到他們身上那股子彪悍、瘋狂的氣息。

黑衣中年人無動於衷,依然痴痴地欣賞著天邊的落日。

反倒那一彪來勢洶洶的人馬,遠遠的就勒住了高頭大馬。

一名身高九尺,面上留著些許胡茬,鼻如懸膽、唇若塗脂,相貌英武中透著些許冷厲的金袍男子打馬緩緩上前,他一手拽著韁繩,另一隻手緊緊按在腰間的直刃長刀上。

通體漆黑,只有眉心有一撮白毛的駿馬行至黑衣中年人前方三丈之外,就被它的主人勒住了,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你在此,何意?」

金袍男子沉聲問道,似是認得這名黑衣中年人。

「阻你入玄北。」

黑衣中年人依然凝視著天邊的落日,口頭淡淡的回應道。

金袍男子臉色未變,只是按在佩刀上的手,緊了緊:「為何要阻我?」

「武士樓請我來此阻你。」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天王的意思?」

黑衣中年人終於收回了目光,低眼似笑非笑的望著三丈外的金袍男子:「怎麼,阻你,還需要天王首肯嗎?」

「希律律。」

金袍男子還未來得及說話,他座下的駿馬突然就像是受驚了一般,不顧他的拉扯向後退了幾步。

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陰沉的似乎要滴出水來。

「梁、源、長!」

他一字一頓的怒聲道:「你莫要太過分,真當我王真一怕了你不成!」

黑衣中年人看了看他緊緊握著佩刀的手,笑了。

他抬起右手,鬆鬆垮垮的向金袍男子招手:「來,拔刀,砍死我!」

金袍男子咬著一口鋼牙,幾乎要將佩刀的刀柄捏碎!

他有殺四品的實力。

但那得看是什麼四品。

眼前的黑衣中年人,顯然不在他能殺的四品之列!

但這並不是他忍氣吞聲的理由。

若真交手,他自信就算不敵,也能保住性命!

但這個黑衣中年人,最令人恐懼的,從來都不是他的武功,也不是他狠辣的心性……而是像餓狼一樣,只要咬住就絕不撒口的韌性!

他少年入涼,混跡江湖受盡屈辱,後來晉陞六品,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一刀一刀將當年欺辱過他、踐踏過他的高門大閥、世家豪族,屠戮一空!

真正的雞犬不留!

五年!

整整五年!

那些高門大閥、隱世豪族想盡了辦法,求援、結盟、買兇……

西涼江湖正道甚至發起了「除魔大會」,欲斬殺他,維護西涼江湖正道的顏面。

都沒用!

整個西涼江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刀一刀的殺光那幾家高門大閥、世家豪族。

最後,他成功的殺光了那幾家高門大閥、世家豪族的人,連帶著他們秘密送出去的「種子」都沒放過。

也成功的殺得整個西涼江湖心驚膽顫,人人自危……

「追魂手」之名,由此而來!

金袍男子自忖,要沾上這位主兒,他沙海盜只怕經不住幾回盤,他也恐怕是沒機會飛天了……

罷罷罷!

忍一時風平浪靜!

退一步海闊天空!

……

古色古香的園林里。

嶙峋怪石包圍的僻靜之處,有一副石桌石椅。

冷峻的黑衣男子坐在石桌前,一手扶著額頭出神,一手放在石桌上,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石桌桌面,都在石桌上敲擊出兩個洞了,他都沒發現。

一封無名密信擺在石桌上,看封口上的火漆裂痕,顯然是已經打開過。

「拜見少主。」

「拜見少主。」

「免禮免禮,我爹在哪兒?」

「樓主在……」

「青兒,為父在此!」

偏偏美少年快步轉到嶙峋怪石之中,急不可耐地問道:「爹,您喚孩兒前來,可是有消息了?」

冷峻的黑衣男子朝石桌上的密信揚了揚下巴:「自己看吧!」

美少年一個箭步竄過來,坐到石桌前就拿起桌上的密信……

「哇,那張楚與追魂手是什麼交情?您只是送了一道消息過去,他就真巴巴的去攔住了王真一……」

美少年抽出信箋,還沒看幾眼就忍不住驚呼道。

他生長在西涼州,又是江湖世家,從明白事理起,就不斷聽著「追魂手」、「沙王」這些名號,他們做下的每一件大事,他都如數家珍,並且從小不斷被告知,這些人都是西涼江湖舉足輕重的人物,是幾乎能與他父親相提並論的人物,若是在外遇見,必須要抱有足夠的尊敬和理解……

江湖沒有追星族。

如果有的話,美少年或許就是「追魂手」、「沙王」這些人的迷弟。

「這也是為父想知道的!」

黑衣男子道。

「您不知道?」

美少年猛地抬起頭,吃驚的看向自己的父親:「不是您派人給『追魂手』送的消息嗎?您怎麼會不知道他與張楚之間的關係?」

「張楚是上月下旬晉陞的六品。」

黑衣男子擰著兩條狹長的卧蠶眉,徐徐說來:「前番他在武曲縣與沖虛宗柳軼煬交手,表現出來的特性似是焚焰真氣……恰好,上月下旬,河東郡師家的那枚『焚火燈焰』火種被人搶走了,種種線索表明,是梁源長動的手!」

「這世間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巧合的事呢?」

美少年震驚的望著自家父親:「就憑這……您就能斷定張楚與梁源長有聯繫?」

黑衣男子慢慢展開眉頭,略帶笑意的輕聲道:「事實證明,為父的判斷沒錯,不是嗎?」

美少年從小便聽到身邊人吹捧他父親如何如何了不起、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他早就耳朵聽起繭子了,也早就麻木了!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陡然發現,姜,還真的是老的辣!

他由衷的感嘆道:「爹,您可真聰明!」

黑衣男子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說道:「等你長大了,也會和爹一樣聰明。」

「嘿嘿。」

美少年笑了,心頭竟有些盼望快點長大。

「不過為父也只是判斷出張楚與梁源長有交情,未曾料到他們的交情竟然會這般無間,以梁源長的身份,竟會一收到我們的消息,立刻就動身前去截王真一……」

黑衣男子收回手,兩條狹長的卧蠶眉又有擰成一團的勢頭。

美少年見狀,奇道:「爹,這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

黑衣男子直言不諱道:「王真一的沙海盜惹不起梁源長,我們武士樓也惹不起。」

「梁源長能替張楚擋住王真一,自然也能替張楚擋住我們武士樓!」

「不是吧?」

美少年一下子竄起來,不敢置信的嚷嚷道:「他梁源長一個人,還能比我們武士樓幾千口子厲害?沙海盜?一群馬匪有什麼資格跟咱們武士樓相提並論?」

黑衣男子大感欣慰,伸手拉住他,微微笑道:「正是因為梁源長是一個人,我們才惹不起,個中緣由,待你再大一些後,便會知道。」

「閑話容後再敘,為父喚你前來,是想你替為父走一趟太平會,以晚輩之禮去拜見張楚!」

「拜見張楚?」

美少年一聽就來了興緻:「孩兒去拜見張楚幹嘛?」

「視他的態度而定!」

黑衣男子放慢了語速仔細道:「他若願意,我武士樓願與他太平會歃血為盟,聯手抗擊天行盟與無生宮,條件是,待塵埃落定之後,我要做一月玄北江湖武林盟主!」

「他若不願意,我武士樓也願與他太平會交好,大家先聯手趕走天行盟與無生宮,然後再一決雌雄……」

美少年一聽,還沒等他爹把話說完,就急聲道:「爹,這不妥吧?張楚有這個資格嗎?萬一他要答應了,您不就把咱家的武士樓送給他張楚了嗎?」

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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