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百上千的紅花堂幫眾,大張旗鼓的穿鎮過縣,不知驚起了多少飛鴿!
沒有人知道,太平會這次的目標又是誰……
北飲郡的老百姓,歸太白府郡衙管轄。
北飲郡的江湖兒女,歸太平會管轄。
這是自合歡門與錦帆塢滅門之後,北飲郡江湖上就再無人敢質疑的鐵律。
敢質疑的人,都已經死了……
正因如此,太平會突然發飆,北飲郡的江湖兒女們才會格外的心虛。
這個回憶起,我幾年前與誰誰誰交手,曾誤殺過一名百姓。
那個回憶起,我前幾日好像才當著誰,說過太平會的壞話。
得,還是跑路吧!
只要跑得比太平會的人快,就安全了……
連太白府郡衙都火急火燎的給張楚發來公函,委婉的詢問張楚是不是有什麼大行動,需不需要郡衙予以配合。
張楚心中跟明鏡似的。
詢問他需不需要配合是假。
擔憂他張楚趁機造反作亂才是真!
按照慣例,鎮北軍北伐,肯定會徵召太白府的廂軍,作為輜重兵隨鎮北軍一起北上。
也就是說,太白府現在只剩下四千城衛軍。
而他太平會這次出動了八千人!
太白府郡衙,怎能不擔憂?
八千!
這絕對是一個出乎很多人預料的數字。
太平會的規模,張楚沒藏著掖著。
但太平會的分舵遍布整個北飲郡,從外部摸查太平會的勢力,難度極大。
從太平會總舵入手,又越不過血影衛那一關……
是以所有人都知道太平會的勢力很強、幫眾數以千計。
但具體多少……北飲郡內能心頭有數的,加上太平會內的高層,也絕不超過雙手之數!
這次張楚一搖旗,太平會就輕輕鬆鬆拉扯出八千人馬,的確是驚掉了無數人的眼珠子。
八千烏合之眾不可怕!
八千訓練有素、令行禁止的精銳江湖兒郎,就很可怕了!
再加上張楚這員能壓服六品,還有「百騎破營」這等彪悍戰績在身的驍將……這就已經不是『可怕』二字所能形容的了!
張楚若想造反。
半月之內,就能橫掃北飲郡,攻下太白府!
看到那一封措辭小心翼翼、左顧言它的公文。
張楚自己都恍惚了一下……
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已經強大連一郡郡衙都不得不忌憚的地步了。
曾幾何時,一個郡兵曹都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仔細算算,那其實也不是太久遠的事。
也就兩年半之前的事。
……
封狼郡,永安府。
烏潛淵端坐在寬敞明亮的正堂內,身前有一方黑白分明的棋盤,一枚瑩潤的黑子在食指與拇指間翻轉,似是在沉思。
但他的對面,分明空無一人!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
一股凝重而壓抑的氣息,卻像暴雨前夕濕熱、沉悶的空氣一樣,死死的籠罩著這座外表極不起眼,內里乾坤錦繡的大宅院。
連宅院中來來往往的僕役們,走路都悶著頭、墊著腳尖,唯恐發出半分異響。
「啪。」
不知道過了多久,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聲響,在靜悄悄的宅院內傳開。
宅院里的僕人們,無不肩頭一聳。
那股凝重而壓抑的氣息,更強了!
烏潛淵俯視著面前的棋局,眉宇間隱隱有風雷涌動。
死棋!
為什麼還是死棋!
「碰!」
他一拳斷了棋盤,棋子登時散落一地。
「嘩啦啦……」
宅院里的僕人們心頭一震,好似中了定身法一樣,立在原處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一名麻衣老者,步履匆匆的走進宅院,定格許久的宅院,才終於有了鮮活氣息。
「你最好是來說好消息的!」
正堂中的烏潛淵,聽到麻衣老者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說道。
麻衣老者看了一眼他還在滴血的右手,擔憂的小聲道:「東家,您的手……」
「說正事!」
烏潛淵不耐的打斷了他的話。
「是……剛剛接到北飲郡那邊傳來的消息,張老爺派出了八千精銳幫眾,奔赴北飲郡與上原郡交界處的咸瀘縣,封鎖了上原郡與北飲郡間的所有交通要道。」
「看樣子,張老爺已經知道咱們和萬氏天刀門開戰之事了。」
烏潛淵終於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老二……可有遞話過來?」
「來之前老奴已清查了咱們所有消息渠道……沒有張老爺的口訊。」
「哈哈哈……」
烏潛淵突然放聲大笑,笑聲之中,豪氣沖霄:「老二終究是老二啊,學不會、學不會啊!」
陰霾盡去。
宅院里的僕役們,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大口氣。
「也罷,既然老二都敢玩得這麼大,沒道理我還要藏頭露尾!」
「傳我命令,集結我們在各地的所有人手,亮出我將北盟的旗號!」
「通知獨孤方,讓他打哪兒來,滾哪兒去!」
「通知青霞門和合歡門,三日之內,滾出封狼郡!」
「通知萬氏天刀門的人,三日之內,滾出封狼郡!」
「三日之後,開殺戒,一人不赦!」
中氣十足的洪亮聲音,在宅院內回蕩。
擲地有聲!
麻衣老者心頭巨震,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州府那邊兒……」
「不躲了,若他閻守拙執意要取我烏潛淵的性命,就親自來,我烏潛淵接著!」
麻衣老者不敢質疑,揖手道:「是,老奴這就下去準備!」
……
燕北州的大風郡有一座高有三百丈、奇險也奇俊的高山,喚作天刀山。
天刀山以前當然不叫天刀山。
但對顧氏一族的人來說,天刀山以前叫什麼,不重要。
他們在這裡紮根一日,這裡就一直叫天刀山,才重要。
自玄北州歸來後一直閑賦在家的顧雄,在兩個美婢的伺候下,悠然的翻看著剛剛從玄北州傳來的信息。
「嘖嘖嘖,一聲令下,八千人馬奔騰……沒想到啊,那個地痞還真成了氣候兒!」
「老爺,您說的是誰啊?」
「哈哈哈,一個當年被你家老爺我一刀震斷了幾十根骨頭的市井潑皮!」
顧雄大笑著擁過說話的風流美人兒,在她柔嫩的面頰上狠狠的啃了一口。
他說得輕蔑。
但他眼中的羨慕和嫉妒之意,卻是掩也掩不住。
世人都道他是好運的二世祖,一生下來就有家大業大的顧氏庇護。
凡夫俗子奮鬥數十年才有可能奢望的美衣美食美婢,他唾手可得。
江湖兒女朝思暮想的神功秘籍、神兵利器、名師指點,他觸手可及。
但誰又知道,他心底的苦楚與憤懣?
萬氏和顧氏的恩怨,起於接班人不明。
有了前車之鑒,焉能再錯?
所以他一生下來。
就被無數族人告知,他大哥顧南北,才是顧氏的下一代族長。
顧氏天刀門還未成立。
他就被無數族人告知,他大哥顧南北,才是顧氏天刀門的門主。
什麼都是他顧南北!
何曾有人正眼看過他顧雄?
憑什麼?
就憑他早生了八年?
這不公平!
「那市井潑皮也不過就是走了狗屎運罷了,換了老爺,定然比他強一萬倍!」
另一名美婢,見同伴受了寵,嫉妒的煽風點火道。
顧雄猛的抬起頭,目光中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