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黑雲壓城城欲摧 第223章 除夕夜

就在下顎骨淬鍊完畢的那一剎那。

張楚就察覺到體內的血氣忽然開始大幅度的減少。

就像是他的身體,一下子就變成了篩子,所有的血氣都在透過篩眼漏出去。

他沒有慌,他有過這樣的經歷……晉級八品的時候。

他沉下心細細一感知。

果不其然,體內的血氣隨著血液運轉,融入了他周身的骨骼中。

不是他練髓時那種強行將骨骼震裂,將自身的血氣擠進去那種。

而是骨骼主動需求血氣。

自他練髓一來,這是第一次。

逐漸的,一種力量感從他心底升起。

就像是餓了好幾天,餓得手軟腳也軟之後,終於吃了一頓飽飯,渾身都硬朗起來的那種力量感。

他捏了捏拳頭,忽然興起,步出客廳,在庭院中打了一套黑虎拳。

起先他心頭還有所克制,不敢使用全力,怕綳斷了骨頭。

這也是他晉級八品後,出手的常態……一旦動手,不但得小心敵人把自己乾死,還得小心,自己把自己乾死。

但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渾身骨骼沒有傳來絲毫的痛感。

他試著放開手腳。

五成力量。

七成力量。

九成力量……

十成力量!

氣爆聲如悶雷滾滾。

落腳處裂痕密集如蛛網。

怎一個酣暢淋漓了得!

一套黑虎拳畢。

張楚一身血氣消耗八成。

他不慌不忙的走回客廳,拿起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

炙熱的熱流湧入四肢百骸,飛速補充著消耗的血氣。

「如果當初我接顧雄那一刀時有現在的實力,肯定不會重傷昏迷,說不定,連骨頭都不會斷一根!」

「一次練髓就已經有這麼強了,二次練髓呢?三次練髓呢?」

這一刻,張楚特別慶幸自己忍住了一步邁入七品的誘惑。

七品有多強?

侯君棠一朝入朝堂,從一介不入流的幫派幫主,搖身變成郡賊曹侯大人。

顧雄一騎西來,當著四聯幫上千號幫眾的面,一刀震斷了張楚十四根骨骼。

荊舞陽身受重傷,張楚坐擁四聯幫總舵三千人馬,依然沒有必殺他的把握。

這便是七品之強!

而張楚前幾天,只要不進行第二次練髓,直接將最後一塊下頜骨淬鍊完畢,完成全身骨骼渾然一體,立刻就能完成八品晉陞七品的飛躍式質變,成就七品。

他能忍住,是因為他深深的知道,該沉下心積累的時候一定要沉下去積累,千萬不能急功近利,否則這個機會一旦錯過了,很可能就再也沒有了。

這其中的道理,他覺得這就跟念書一樣。

他前世所生活的那個時空,有的秀兒念完九年義務教育,就輟學外出打工了。

有的人能沉下心,念完大學才出身社會找工作。

還有頭鐵大佬,連肝本碩博,把頭都肝禿了,再出身社會找工作。

這三種人,本質上,都算得上是知識分子。

但每種人的發展潛力和發展天花板,卻是誰都能大致估計到的。

練髓也是一樣。

雖然一次練髓和九次練髓,成就的都是七品。

九次練髓的七品,也不可能直接跳過七品,成就氣海大豪。

但假如一次練髓的七品,進入中三品的幾率,只有百分之一。

那麼九次練髓的七品,進入中三品的幾率,就是百分之九十九。

而且,據創出《鐵骨勁》的那位前輩描述,九次練髓能修成五重疊勁,可有抽刀斷水的恐怖勁力!

到那種地步,只怕不是同階無敵,同階內可堪一戰的人,也不多了……

這也就是張楚為什麼會捨棄唾手可得的七品,耗錢耗力耗時間的多次練髓。

因為他不想好不容易擠進七品,卻淪落為最弱的七品……

……

除夕夜正好是張楚二十三歲生日。

雙喜臨門。

張楚大手一揮,給四聯幫總舵的所有弟兄一人發了十兩的年終獎……主要是現在四聯幫人太多了,城西已經找不到能同時容納三千人喝酒吃飯的場地了。

四聯幫總舵三千人,一人十兩,就是三萬兩。

換了去年的這個時候,這絕對是一筆令張楚望而卻步的天文數字。

去年的這個時候,張楚才剛剛打下波瀾衚衕和鞍馬市場,連不夜坊都還沒建立起來,窮得連給血衣衛置辦魚鱗甲,都得打著提前收取下個月例錢的名義,問手底下的大哥們借。

而現在,三萬兩對張楚而言卻只能算是毛毛雨,拿出這筆錢他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四聯幫自從攻佔北城、南城,接管了錦天府內諸如私鹽、私鐵等等大生意後,可以說是真正日進斗金!

每個月明面上的進賬就已經超過了十萬兩!

暗地裡,區縣八舵每個月還會上交四五萬兩白銀到總舵!

一個月,十五萬兩左右!

今時今日的張楚,無論是財富、地位,還是個人武力,都已經走到了錦天府,乃至整個武定郡最上層的那一小撮人里。

他現在若想再往上走一步,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

一條是學侯君棠,投靠郡衙,撈個官兒噹噹。

另一條,是學烏氏,繼續深度夯實四聯幫的根基,成就一方強豪。

只是這兩條路,張楚都不太想走……

因為這兩條路的弊端,他都看在眼裡。

……

當晚,張楚在張府內設宴,宴請四聯幫所有字頭大哥級以上的人物團年。

考慮到這些大哥也都要回家陪父母家人,飯桌上並沒有上酒。

但縱然沒有酒,一百號多人依然在張府鬧騰了半宿。

接近凌晨時,這些個大哥才在自家堂主的暗示下,戀戀不捨的上前,一一向張楚躬身告辭。

只餘下主賓席上的五位四聯幫高層大佬沒動。

待最後一名大哥走出張府的院子,淡定坐了一晚上的李正一下子就竄了起來,大叫道:「福伯,酒呢酒呢,可饞死俺了……」

騾子也跟著起鬨道:「福伯,菜能菜呢,有沒有老夫人燉的綠豆湯,給來一碗……」

「你們咋呼啥,少不了你們的!」

換上了一身兒喜慶新衣裳的福伯,一邊笑呵呵的訓斥李正和騾子,一邊指揮著下人們將桌上的殘羹冷炙撤下來,換上熱氣騰騰的菜肴。

「咚。」

「咚。」

「咚。」

楊長安瞠目結舌的望著擱在自己面前的這一整壇燒刀子,苦笑著求饒道:「幫主,大過年的,您就饒了我罷。」

席上當即就爆發出一陣鬨笑。

張楚不說話,只是笑眯眯的朝四大堂主揚了揚下巴。

楊長安一偏頭,就見四位堂主都已經自覺的拍開泥封,往自己面前的碗里倒酒,只能苦笑著揭開泥封給自己倒酒。

「第一碗。」

張楚端起酒碗起身。

席上的五人見狀,也連忙起身雙手端起酒碗。

「我謝大家今年盡心竭力的做事。」

張楚端著酒碗笑道。

「您客氣了不是?」

「您跟我們幾個說這些就沒意思了……」

「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五人紛紛開口道。

張楚端著酒碗與他一一碰了一下,仰頭一口乾了。

「第二碗。」

張楚又倒了一碗酒,端了起來。

「啪啪啪啪……」

喜慶的爆竹聲,打斷了張楚還未說完的話。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滿梧桐。

大離啟明十五年落下帷幕。

大離啟明十六年拉開篇章。

……

同一時間。

北疆最前線,號稱九州第一雄關的永明關城頭上,戰鼓喧天。

一個鬢髮中已經開始泛起雪色的老卒,揮刀奮力砍下一個順著雲梯爬上城頭的北蠻頭顱,熱血飛濺了他一臉。

人血的溫度,順著他的臉頰傳達到他體內,令筋疲力盡的老卒精神為之一振。

今夜,他已經砍了四顆北蠻頭顱。

但這些披頭散髮,渾身散發著牛羊惡臭的北蠻子,就像是地里的荒草,鋤了一茬兒又一茬兒、鋤了一茬兒又一茬兒。

總也鋤不盡。

老卒一手緊緊的抓著箭垛,喘著粗氣。

趁著沒有北蠻子爬上來的檔口,他左右瞄了瞄。

哦,那個仗著自己年輕、有把子力氣,經常從他碗里搶粥喝的伙頭,已經死了啊,嘖嘖嘖,死的真慘,腸子都流了一地。

哦,那個昨天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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