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黑虎戰旗卷城西 第128章 以我之氏,冠之你名

張楚一行人入住客棧後,就把客棧里的店小二、廚子、跑堂的全攆了出來。

客棧里的活計則由血衣隊的弟兄全接了過來。

天色漸黑。

血衣隊的弟兄們,已經在張羅晚飯了。

洗菜的洗菜、切敦的切敦、張羅桌椅的張羅桌椅,就像他們在家裡時做的那樣。

但客棧內飄蕩著的,卻不是食物的香氣,而是濃郁的葯香。

只見客棧後院的天井中,架著兩口大鍋。

一口是大鐵鍋。

一口則是足有人高,通常用來燒酒的桶形大鍋。

鐵鍋內,深褐色的葯湯在沸騰不止,五個血衣隊弟兄圍著這口大鐵鍋忙碌著。

一人拿著一把長柄漏勺,不停的從翻滾的葯湯中撈起一盆盆豌豆大的鐵砂,倒入桶形大鍋中。

另外四位血衣隊弟兄,則不停的將一盆盆洗涮乾淨的鐵砂倒入大鐵皮鍋內,不斷攪動。

不時還有人從伙房內端出一盆盆熱氣騰騰的葯湯,潑入桶形大鍋內,在滾燙的鐵砂上激起一陣陣熱氣。

……

此時,天井的後方,張氏的房中。

張氏坐在一把太師椅上。

張楚、知秋、夏桃站在她老人家面前。

李狗子、大熊、騾子、李幼娘站在張楚身後。

除開他們之外,還有兩個臨時從金田縣請來的媒婆。

屋裡點著喜慶的紅蠟燭。

門窗上還貼著幾個大紅的「喜」字兒。

但喜慶的環境,並沒有讓張氏感到高興。

老人不停地打量著張楚那一頭黑長直,眼神很憂鬱,「兒啊,真的一定要剃嗎?啥武功啊?咱不練不成嗎?」

張楚微微搖了搖頭,笑著寬慰老娘,「娘,頭髮而已,剃了又不是不長了,恰好天氣轉暖,現在剃了夏天正好涼快。」

事情當然不像他說得這麼輕巧。

《孝經》曰: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剪髮在這個時代,算得上是一種極重的刑罰,幾乎和黥面相差無幾。

更別提剃成禿瓢了!

不過張氏總是拗不過張楚,老人家最後看了一眼張楚那一頭烏髮,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張楚見母親同意了,朝身後的大熊點了點頭。

大熊會意,連忙推著兩名媒婆上前。

兩名媒婆上前,扶著知秋和夏桃坐下,解開她們頭上代表黃花大閨女的雙平髻,取出一把新買的桃木梳慢慢的給兩位新人梳頭。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髮齊眉。」

「三梳兒孫滿地……」

知秋和夏桃就像是活在夢中一樣。

張楚轉過身,負著雙手凝視著二女,滿含歉意輕聲道:「很抱歉,我們必須先簡略的辦個婚禮,當然,十五元宵的大禮會照常舉辦,到時我會讓你們風風光光的進我老張家的門。」

知秋和夏桃都使勁兒的搖頭。

她們望著心上人,兩雙波光粼粼的明媚眸子,映襯著紅燭喜慶的光暈,其中的柔情蜜意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他不必道歉的。

他真的不必道歉的。

能夠名正言順的進張家門,她們姐妹倆已經像是活在夢中一樣了。

大操大辦什麼的,她們一點都不在意。

她們只求,心上人的目光,能在她們身上多停留一會兒。

她們知道他是個大人物,她們也知道他很忙很忙。

她們還知道未來會有一天,有一位比她們姐妹倆更優秀的姑娘,會踏進張家門,成為他的妻子。

但她們不在乎。

她們只求他能多看自己一眼……一眼就好。

張楚凝視著姐妹倆,心頭也有些波瀾。

結婚啊……

兩世為人都是頭一遭啊。

他調整著心緒,許久後,再次輕聲開口道:「我不能給你們平妻的名分,但我會以平妻之禮,敬你們、疼你們,此生只要你們不負我,我必不會負你們,往後春夏秋冬、生老病死,我會陪著你們一起渡過。」

二女微微傾身,「一切全憑老爺做主。」

她們正式改口了。

「十梳夫妻三人到白頭。」

兩個媒婆扶著二女站起來,她們頭上的雙平髻,已經盤成了婦人髻。

張楚微笑著看著二女,淡淡的道:「結髮。」

知秋猛地捂著住了嘴,眸中泛起淚光。

夏桃傻傻的張著小嘴,迷糊的看著張楚,像是在說:老爺,你搞錯了吧?

兩個媒婆聞聲,也是驚異的面面相覷,「公子,二位姑娘是妾,結髮這於理不合啊。」

「我說合就合!」

張楚看都沒看說話的媒婆一眼。

這名媒婆還待勸說,站在她身後的大熊悄悄推了她一下。

媒婆瞬間就閉口不言了。

她們上前,扶著知秋和夏桃一左一右站到張楚身邊,牽起他的一縷鬢髮,與二女的鬢髮相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對拜!」

「禮成!」

三人起身,張楚牽著二女,微笑道:「你們以後就姓張了!」

二女一動不動的凝視著他……這一刻,讓她們為他去死,她們也願意。

兩名媒婆取出剪子,上前剪下三人糾結的兩縷鬢髮,交予知秋和夏桃。

「恭喜夫人,能遇到這般疼惜你們的老爺!」

「以後的日子,一定美不勝收……」

二女目光含淚的死死攥著結髮,像是攥著她們的人生。

「麻煩二位大娘了!」

張楚向兩位還在說著吉利話兒的媒婆拱了拱手,「大熊,奉上喜錢,送兩位大娘出去。」

待大熊送兩位媒婆出去後,張楚朝站在一旁觀禮的李幼娘招手道:「丫頭,來給你乾娘捶捶背!」

「娘,兒子就先出去了。」

張氏揮手,「去吧去吧!」

……

人都走了。

張氏見李幼娘小嘴噘得高高的,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笑著伸手把她牽到面前,微笑道:「幹嘛,怨你乾哥啊?」

「乾娘!」

李幼娘一頭扎進張氏懷裡,淚珠子終於忍不住落下來了。

「莫哭莫哭!」

張氏心疼的摟著小丫頭,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說道:「丫頭啊,莫著急,乾娘還能撐兩年,等你及笄了,乾娘就去找你哥下聘禮,你乾哥最是孝順,他不會反對乾娘的。」

李幼娘一聽,哭得更稀里嘩啦了,「乾娘,您別說這種話,您一定一定要長命百歲……」

張氏拍了拍她的額頭,輕聲道:「傻丫頭,是人就要死的,乾娘的身子,乾娘自己知道……你好好長大,乾娘一定撐到你進張家門那一天。」

……

另一個房間內。

張楚坐在銅鏡前。

知秋站在他身後,一手輕輕的薅著他的頭髮,另一隻手拿著一把雪亮的剃刀,比划了好一會兒,都沒下得手:「老爺,真要剃么?您這一頭頭髮生得這麼好看,剃了多可惜啊!」

張楚不為所動,篤定的吐出一個字兒:「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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