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黑虎戰旗卷城西 第104章 天霜刀

臘月二十七,小雪。

昨夜的積雪還未融化,黯淡的天光透過鉛雲散落,在雪地的反射下,白得耀眼。

離大年三十兒還有三天,錦天府內歇業的商戶也越來越多,街面上都看不到多少行人,冷清得嚇人。

別的地兒都冷清,梧桐里反倒因為商戶歇業,窮鬼們無力可下紛紛歸家,比平日里還要熱鬧上幾分。

家家戶戶都忙著除雪,擦洗門窗,往家裡搬運年貨和柴火,心滿意足的笑聲,在整個梧桐里回蕩。

大雪年年都有,而豐足年不常有。

張楚給梧桐裡帶來了一個豐足年。

當然,偌大的梧桐里,總有一些和年味無關的人。

百勝道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藏身的院子大門緊閉,院內冷鍋冷灶,和沉浸在年味兒中的梧桐里,格格不入。

不過百勝道人也不在乎這些就是了。

晌午過後,用過午飯的百勝道人,捧著一個古銀手爐從屋裡出來,站在院中透氣。

只聽到「嗖」的一聲尖銳鳴響,一根羽箭從院外射了進來。

百勝道人頓時一驚,正要轉身衝進屋內,眼角的餘光就發現那根羽箭上纏著一根布條。

再定神一看,羽箭上沒有箭頭。

屋內的九狼山匪人聽到動靜,迅速抄起刀斧一涌而出,就見院中的百勝道人正彎腰撿起一根羽箭。

有人問到:「軍師,何事?」

百勝道人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無事,收起兵刃!」

「是!」

眾人畢恭畢敬的轉身回屋,收起手頭的刀斧。

百勝道人拆下布條,看了幾眼,臉色就變得略有幾分陰沉。

騾子被這夥人劫持那日,張楚見過的那個黥了面的路人甲漢子走出來,見了百勝道人臉色,心下好奇的低聲問道:「軍師,發生了什麼事?」

百勝道人隨手將布條拋給他,「自己看罷!」

路人甲漢子打開布條,就見到布條上寫了兩行字。

第一行便是「打柴衚衕,門前紅花,五萬斤。」

他懵了一下,問道:「這是?」

百勝道人在院子里跺著步子,頭也不回的說:「糧食!」

路人甲漢子面上登時浮起喜色,說道:「這麼快就湊齊了?這隻血貓還真有幾分能耐!」

「你懂什麼?」

百勝道人不耐的呵斥了他一句,「正所謂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他張楚是城西的地頭蛇,莫說十萬斤,就是百萬斤,給他一些時日他也能湊齊!」

路人甲不明所以地問道:「這糧食都到手了,您為何還……」

百勝道人不答,自顧自的停下腳步,望天嘆息一聲道:「好一個張楚,好一個黑虎堂白紙扇,行事當真是滴水不漏,半分把柄都抓不到!」

路人甲漢子愣了愣,忽然茅塞頓開,問道:「您的意思是,此事張楚把自己摘得很乾凈?」

百勝道人看了他一眼,幽潭般的眸子深處,隱隱有幾分鄙夷道:「你信不信,這十萬斤糧食就算走了水,官府也追查不到他張楚的頭上?」

路人甲漢子失聲道:「這怎麼可能?這十萬斤糧食可是他一手置辦的!」

百勝道人嗤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豎子不足與謀!」

……

黑虎堂內。

大熊與李狗子並排站在梅花樁上修習樁功。

只見李狗子渾身汗出如漿,呼吸悠長,絲絲縷縷的熱氣在他頭頂百會穴匯聚,宛如頂著一個香爐,風吹不散、雪落不下。

大熊就不行了,他氣喘如肺癆鬼,汗濕衣衫,如同剛從水裡撈起來一般,而且兩條粗壯的大腿抖如篩糠,眼看就要堅持不住了。

站在樁下觀察二人的張楚見狀,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便輕鬆躍上梅花樁,展開雙臂,雙手呈掌抵住二人的背心。

下一秒,他十指邊緣就泛起了淡淡的血光。

得了他的血氣支援,李狗子身上的熱氣登時就更加濃郁了,整個人好似置身蒸籠一般。

大熊顫抖的雙腿也一下子穩住了,急切的呼吸也漸漸變得悠長。

張楚維持著血氣輸出,在確保湧入二人體內的血氣跟得上他們樁功消耗的同時,又保證自己的血氣不會喧賓奪主,壓制住二人自身的血氣運轉。

這是個技術活兒,可惜沒人賞。

不多時,一名值守幫眾躬身快步行至梅花樁下,低聲道:「稟堂主,百勝道人求見。」

閉目靜心調節血氣輸出的張楚聞言,眼皮子跳了跳,淡淡地回道:「不見!」

「是!」

值守的幫眾躬身返回大門外,不多時,就又抱著一個書本大的檀木匣子回來,站在梅花樁下,靜靜的等待。

大半個時辰後,張楚終於收回了雙手,臉色發白的從懷中摸出銀匣子,從中取出幾片人蔘、鹿茸丟進嘴裡。

縱然他的血氣已是常人的三四倍,同時維持兩名武道學徒的樁功消耗,依然有些吃力。

「醒來!」

他低喝道。

沉浸在觀想狀態中的二人聽到他的聲音,眼皮子跳動了幾下,同時睜開雙眼。

李狗子酣暢淋漓的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大叫道:「爽快!」

而大熊卻是身形一個踉蹌,若不是張楚及時伸手扶住他,就要一頭栽倒下去。

二人的皮膚表面,覆蓋著一層散發著腥臭味的污垢。

不同的是,李狗子皮膚表層的污垢,顏色暗黃。

而大熊皮膚表層的污垢,則為深褐色。

這種無限接近於洗筋伐髓的效果,是尋常武道學徒決計達不到的。

當然,這也和二人修習樁功的時日尚短有關。

像張楚,如今修習樁功幾乎是連汗都不出,只是每日清晨小解時,顏色會比平日里更深一些。

「如何?」

張楚問道。

「有些酸痛。」

這是大熊的回答。

「爽利得很!」

李狗子答道。

張楚不由的看了李狗子一眼,暗道這廝骨子裡真有一股狠勁兒,假以時日,必成大氣!

武道學徒修習樁功結束的感覺,他非常清楚,腰酸背疼腿抽筋,比梅開七度還不得勁兒,如何能和「爽利」這兩個字兒搭上邊兒?

他沒多說,扶著二人跳下梅花樁,喝道:「來人啊,扶兩位大哥去洗漱!」

話音落下,院子里立刻就涌了四人進來,一左一右的扶著二人往堂內慢慢行去。

張楚從梅花樁上拿起一條汗巾拭了拭手,朝候在一旁的值守幫眾招手。

值守幫眾恭恭敬敬的將手中的檀木匣子呈給張楚。

張楚打開匣子,就見裡邊躺著一本白皮的線裝書籍,封皮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天霜刀」三個大字。

他取出秘籍隨手翻看了幾眼,就見裡邊畫著一個個小人兒,每一個小人兒邊上,都用蠅頭小楷寫著刀法要訣。

他沉吟了幾息,長聲道:「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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