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最後一天，許老師在算賬。
算近年幾部電影的收益。
《天下無賊》成本4千萬，票房1.4億，除去院線所得和發行費，能拿35%，也就賺了個寂寞。加上各種版權銷售，勉強算小賺。
《十月圍城》成本6千萬，票房1.7億，也是通通都加上，小賺。但留下一座香港老中環，這是不動產。
內地市場剛剛破土，投資大了真回不了本。
反觀《大腕》成本3千萬，但有哥倫比亞承擔一部分，還賣了100萬美元的海外版權，票房7千萬出頭，輕輕鬆收入奶粉錢。
牛逼的還是海外市場。
《卧虎藏龍》成本1500萬美元，票房過2億，宣發下了大功夫，發行費佔比較多，再除去幾家投資方分潤，許非拿到手的還有1千5百萬美元。
《病毒》成本1200萬，票房1.1億美元，日本貢獻了7千多萬，韓國貢獻了2千萬。四家分，許非也有一千萬。
再看《英雄》。
他在紙上划來划去，目前的總支出在3380萬美元。
先是音像版權，賣了200多萬美元；貼片廣告，240萬；圖書、漫畫、郵票、紀錄片亂七八糟的，有200多萬……
僅這些加起來，就6百多萬了。
外加1.77億美元的票房分成，可能比歷史上還要多點。
當然了，幾家聯合投資，陽光也是他的嘛！仙人掌也是他的嘛！火車頭也是他的嘛！橡果發行也是他的嘛！
除了中影和那幾個海外片商，都是他的嘛！
許老師扔下筆，心情愉悅，以後就得這麼干。等政策再放開，民資能獨立建影院了，連院線都是他的！
「嘎吱！」
「砰！」
外面大門忽響，雜亂的腳步聲，卻是老婆孩子們回來了。
許煜靈進院就喊：「粑粑！粑粑！」
「怎麼了？」
「我要騎牛！」
嗯？
許非看小旭，小旭顯然剛揍完閨女，各種冷臉。
張儷笑道：「剛才去那邊轉了轉，見了牛就想騎。」
「哎，這牛可不能騎……」
他抱起女兒，哄道：「牛是我們的好朋友，全身都是寶。牛肉可以吃，牛皮可以做衣服，牛黃可以入葯，牛尿和牛糞還能出口印度。
你看多好啊，你捨得騎它么？」
「……」
許煜靈皺眉，滿臉茫然。
小旭聽不下去，一把搶過來：「沒你的事，我今天非好好教訓她！」
說罷，拎著又叫又笑的女兒上樓。
張儷眨眨眼，對小虎道：「一會你上去，什麼也別說，往你乾媽懷裡一撲，你姐姐就得救了。」
「嗯。」
小虎仗義點頭。
許非又感覺自己好多餘，無奈道：「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來吃了。」
「我做鹿肉呢。」
「喲，那給我留點當夜宵。」
許老師方要出門，抹身轉回來：「不是野味吧？」
「不是呀。」
「那就好，野味不幹凈。」
……
包間，韓三坪獨坐。
自己默默抽著煙，邊等人邊想心事。
今天是他攢的局，表面意思很簡單，既然《英雄》這麼火，不如趁熱打鐵，再請一位大導拍一部大片。
深里意思卻不同。
十六大召開，發展文藝事業，肯定要取消對民資的限制，以後民資可以獨立拍攝、發行電影。
也就是說，天下不用再跟中影合作，自己能單幹了。
事實上，從他調任北影廠廠長以來，幾乎每一部有影響力的電影，許非都是主導人，北影廠、中影真就是掛名的。
難免有想法。
關係好，抹不開臉說，正好借著十六大，等文件出台，中影也單幹。
單幹才能顯出本事，不然全特么以為是許非的功勞。但現在不到時候，起碼得把五年計畫搞完。
「老韓！」
「來了，先坐會。」
許非進屋，韓三坪給倒茶，道：「我告訴陳楷歌晚點來，咱們先碰碰。」
「嗯，你說。」
「我是這麼個意思，張藝某拍《英雄》不錯，我想找陳楷歌也來一部。國內最具代表性的兩位大導演，每人一部大片，多有意義。
而且你那第五部片，不還沒頭緒么？陳楷歌這個能不能做第五部？」
不能啊！
許非心裡吐槽，還不能說明理由，只道：「現在說太早了，等劇本出來，再決定什麼性質。」
頓了頓，提前打個招呼：「而且我明年《颶風營救》《超體》《十面埋伏》三部片，不一定有資金支持。」
「誇張了吧？」
「嘖，光《超體》就五千萬美元，你們中影又沒看上，只掛名不出錢，我當然得精打細算了。」
「那你的意思……」
「陳楷歌先把劇本搞定，我覺得可以列入五年計畫，我想辦法支持。如果我覺得不太行，我肯定不參與。
咱們現在作品越來越多，沒必要每部大製作都往裡面塞。你看我三部片，我往裡塞了么？」
「也可以。」
韓三坪想了想，現在說確實太早。
其實私心裡，倒希望對方不參與，這樣自己就能掌控一部大片了。
聊了一會，陳楷歌到了，還帶著陳虹。
「許老師！」
陳虹尷尬、難堪又有點羞澀。
哎呀！想當年，她給許老師拍過《雪山飛狐》《歡喜姻緣》，正經受過調教。若非那個男人腰不好，她也不用這麼累死累活的。
「好久不見。」
許非跟她握握手，又跟陳大導握握手。
重新落座，韓三坪言簡意賅，說了自己的意思。
陳大導心中一喜，正如張藝某與張偉平的合作一樣，他以前也有個大水喉——演員出身，成為湯臣老闆的徐楓。
徐楓非常欣賞他，策劃投資了《霸王別姬》。
陳大導根本沒看上，覺得太俗，徐楓百般勸說才成功。
後來又拍《風月》，徐楓覺得劇本很差，裡面的每個人物都討厭，不會有觀眾緣。
陳大導堅持。
再後來拍《荊軻刺秦王》，徐楓又反覆勸說，更一氣之下斷絕合作。
大水喉沒了，片子連續撲街，陳大導消停幾年，不得不回歸生活，拍了一部《和你在一起》。
甚至自降逼格，跑去玩了部電視劇《呂布與貂蟬》，後改叫《蝶舞天涯》。
老實說，許非當年看這劇還挺帶感的。
此刻聽韓三坪一說，要投資拍大片，哎喲！
樂了樂了。
面上還得矜持，文化人懂禮貌，張口得叫您，遂道：「那您認為該做一部什麼類型的電影呢？」
「《英雄》那麼成功，可見觀眾愛看武打和古代風格。我不是說你拍一部類似的，但你可以獲取一下靈感，也來一部前所未有的史詩大片。
你完全有這個能力，毫無疑問。現在市場好啊，不拍就可惜了。」
韓三坪是真心誠意的，轉頭問許非：「你覺得怎麼樣？」
「我贊同啊！」
許老師更加真心誠意，笑道：「我一向認為陳導是國內最具思想高度的導演，只是缺乏一部作品來真正的展現。」
呦呵！
陳大導非常意外，這麼看重自己嘛？
「我的建議呢，現在先做劇本。
資金不用愁，雖然我手頭緊點，但老韓，你可以聯繫日韓好萊塢，肯定有片商願意合作。現在國際合拍是大趨勢，又有陳導坐鎮，別說2億，3億都沒問題！
場地布景什麼的，交給我。
象山影視城價格公道，服務貼心，要什麼景我搭什麼景，絕對滿意！」
好傢夥！
陳大導都感動了，舉起杯酒：「誠惶誠恐，愧不敢當，一定竭盡全力，不辜負二位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