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喲喲喲!」
「快點快點!」
京郊的一條野河邊,深秋露重,釣魚佬風雨無阻。
旁邊也沒人,許非自己叫喚著,急忙拿網兜一接,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鯉魚。
隔了約半小時。
「喲,還有!」
嘩啦!又一條鯉魚扔桶里。
許非特滿足,全家晚飯有著落了!
再次甩桿,眼瞅著有魚試探,岸上忽駛來一輛車,滴滴兩聲全特么嚇跑了。
「許先生!」
「……」
他面色不善的看著來人,身量不高,乾瘦,挺長的頭髮戴一帽子,是個叫周星弛的傢伙。
「許先生讓我好找!」
「坐。」
他拎過一張馬扎,對方還沒等坐下去,又道:「小心牛糞!」
「……」
周星星抬起一隻腳,保持金雞獨立的姿勢兩秒鐘,默默轉到另一側坐好。
喜劇大師都是孤獨的,他年輕時還可以,成名後愈發不擅與人交際,但為了下部作品,也得硬著頭皮來。
「不是約好明天見么,差這麼點功夫?」
「作品的事不能拖的。」
周星星醞釀著話語,一邊暗暗打量。
倆人沒什麼交集,只在金像獎上見過,但聽說過對方的名號。想用內地的資源拍大製作,必須先拜碼頭。
《少林足球》已經下檔了,6073萬港幣,破了華語片紀錄。
這使得他的導演話語權大大增加,可惜還是那個環境,沒人肯掏大錢,除了陽光和內地。尤其是陽光,在香港已然成了力挽狂瀾,擎天白玉柱的角色。
「《少林足球》我與宋先生合作愉快,片子還算成功,也想繼續合作。」
「新片什麼想法?」
「很多啊,一個是少林食神,許先生看過《食神》么?」
「嗯。」
「裡面有個中國廚藝訓練學院,就是少林寺了。我想把這點拿出來,豐富一下,將功夫和燒菜結合。
還有個創意,呃,拍李小龍的故事,我演李小龍。」
「老宋怎麼說?」
「他覺得太小兒科,應該做真正的大製作,全球發行,說許先生經驗豐富,讓我來找你聊一聊。」
「……」
許非盯著水面,道:「功夫題材一直有市場,可以繼續拍。但李小龍就算了,你不適合演李小龍。」
沒等對方開口,又道:「你的個人特質太強,演一個真實人物,觀眾會齣戲。」
周星星心裡不太認同,嘴上倒沒說,問:「那你的意思?」
「主題簡單化,就講一個人變成絕世高手的故事。《少林足球》的缺點很明顯,特效水……哎,你別說花錢,花錢跟花錢不一樣。
我的意思,就是拍一部高特效水準的功夫片。《少林足球》多少成本?」
「呃,四千多萬。」
「這部給你一個億夠不夠?」
「許先生!」
「兩個億也可以。」
「……」
周星星沒話了,大多數時候,錢真的會砸死人。
「我和中影有個五年計畫,你知道么?」
「略知一二。」
「這幾部片,各有嘗試。
第一部現代背景的江湖片,試水內地市場;第二部是大歷史中的小人物,加強兩地合作;第三部目標是海外,剛好缺第四部,你不妨試試?」
「那第四部的側重是什麼?」
「也是海外,就是老宋說的全球發行。」
周星星更心動,聽說這個五年計畫,都是奔著最高水準的華語片拍的。而且自己的作品,還從未打入過北美市場。
「那我需要做的?」
「先把劇本搞定,完了再來找我。」
……
這部戲,自然是《功夫》,周星星作為導演的巔峰之作。
後來的《長江七號》就平平,《西遊降魔篇》虎頭蛇尾,但仍可見誠意。到《美人魚》《新喜劇之王》時,略略略。
《功夫》成本2千萬美元,全球票房1.05億美元,音像製品也賣了6000萬美元,堪稱周星星最賺的一部戲。
也是哥倫比亞唯一大賺的華語片,因為成本太高,兩地片商只能拉哥倫比亞入伙,且負責海外發行。
至此,五年計畫的前四部片:
《天下無賊》《十月圍城》是提前出現的,《英雄》是原本有的,《功夫》看樣子也會提前一年。
第五部最特殊,他最早定下的就是第五部,自己最想做的一部片。
按順序排,應該在04年上映,那時院線簽約期滿,勢必再次重組,銀幕數也會大大增加——他非常期待。
許老師跟周星星碰了一面,告知了吳孟臣,老吳及時放出風聲。
「第四部大片,預定周星弛!」
在華語區,周星星不是蓋的,尤其在80後這批新觀眾心裡。
《天下無賊》已經讓影迷很滿意了,結果一個比一個勁爆,正等著年底的《十月圍城》呢,張國師又出來了。
張國師還沒下去,周星弛又出來了。
種種舉措,都表明五年計畫是玩真的,而且是專業的玩!
2001年的下半年,呈現出一種文體兩開花的繁榮局面。老百姓談資增添無數,而就在衝進世界盃的熱潮剛緩和些,國內又爆了:
「11月10日,世界貿易組織第四次部長級會議作出決定,接納中國加入WTO。這意味著歷經15年的奮爭與期待,中國終於昂首跨入這道大門!」
WTO專業性較強。
群眾大多不懂,但知道是好事,戰略層面的大好事。這就得了,慶祝吧!
於是人們發現,今年怎麼滴了?
申奧成功,老美911,國足出線,加入WTO……全值得放鞭炮啊!
有句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那國家逢喜事呢?說不清道不明。
一個人,放在國家、國際的盤子里太小了,往往體會不到什麼。只有當大事來臨時,盤子震蕩,才會造成內心震蕩。
比如2001,比如2008,那地震和奧運,很多人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家國這種東西。
……
11月中,入世成功的幾天後。
已經研究四個月的徐領導,終於把許非叫去,表示願意支持設獎。
「一般是提前6個月申報,你打算什麼時候辦?」
「6個月?」
許非想想,即便現在申報,明年也得5月舉辦,何況還有很多材料沒準備。
「後年初辦第一屆吧,評選明年的作品。」
「也好,多點時間籌備。」
徐領導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看著對方欲言又止,道:
「老實說,我最怕的就是熱鬧幾屆,然後無聲無息,泯於眾人。但交給你小子么,我又不怎麼擔心。」
「獎的影響力都是長期堆出來的,我清楚,國內缺乏給我長期支持的條件,那也沒關係,短期我也能堆出來。
請務必放心,一個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