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偏偏出國了呢？」
「怎麼就這時候出國了呢？」
通州的新農村豪華別墅里，馮褲子第384次念叨起這事。
連一貫碎叨的徐凡都不愛聽了，嗆道：「人家啥時候出國還通知你一聲，你算老幾呀？」
「我不是那意思，我說片子馬上公映了，人不在可怎麼辦？」
「你就放心吧，公司該怎麼弄比你清楚。」
「我不是心裡沒底么，他要在還能好點。」
馮褲子人模狗樣的打扮一番，跟徐凡出門，開著那輛二手桑塔納奔天下公司。
打半個月前，他便開始焦躁不安，直到今天《沒完沒了》上映。這貨出道十幾年，拍過兩部半電影。
《永失我愛》，被斃掉的《我是你爸爸》，以及未完成的《過著狼狽不堪的日子》。
《沒完沒了》是第三部，投資四百萬，葛尤、劉貝、付彪一票腕兒出演。沒錯，付彪現在也成腕兒了。
它承擔著天下賀歲片的光榮使命。
前三部，每部都破四千萬，這壓力得多大？等於給了馮褲子一身史詩裝備，讓這個30級號去打60級本。
偏偏這時候，許非還不在！
卻說馮褲子開到公司，上8樓，員工來來往往，氣氛無比正常。
「喲，馮導來了？」
一人過來招呼，笑問：「你有事兒啊？」
「嘿嘿，今天不首映么，我問問有啥幫忙的沒？」
「不說了啥也不用么，晚上你準時去就行了。」
另有一人湊過來，笑道：「馮導這叫患得患失……你放心，我們搞宣發搞五年了，不會出錯的。除非呀……」
「除非什麼？」
「這片子不行，那我們沒轍。」
刷！
馮褲子臉都綠了，之前那人忙道：「別聽她的，這片子許總認可的，肯定成。」
勸也沒用，那句話像根刺扎在心口上。
馮褲子壓力愈大，拉著徐凡到7樓，找到負責人道：「《沒完沒了》的宣傳方案能不能給我瞧瞧？」
「……」
對方狐疑，還是找給他。他就坐在椅子上，一個字一個字琢磨。
哎喲，徐凡都心疼了。以前在好夢雖然寒酸，但自由快樂，進了大公司就得為業績拚命啊！
從他坐的位置，捋條直線向前，跨過兩個辦公區就是老闆辦公室。
此刻在屋子裡，小旭正接待郭保昌。
許老師一走，這幫人像失了主心骨，且不想找陳老闆商量，覺得她應該就是個吉祥物，裝點門面用的。
可又不得不找。
「《大宅門》快收尾了，我已經把劇組拉回來，再拍點鄉下外景，下月就能完工。我也算不負信任，一分錢都沒亂花。」
郭寶昌比她大25歲。
你看男人跟男人無所謂，對著她總像跟一個小姑娘彙報似的，彆扭。
「我今天來呢，一是配樂和主題曲，我想請趙季平操刀如何？」
「可以呀。」
可以……呀？
郭寶昌居然聽出幾分嬌俏，心下腹誹，就是個林黛玉嘛！又道：「另一件，我想問問公司對《大宅門》怎麼安排，是不是明年播映？」
「嗯，明年播映。」
「……」
沒啦？
郭寶昌瞪大眼睛，「您，您能不能詳細點？」
「這個明年才啟動，既然您問，我就透露一下。公司有個常青藤劇場，您知道么？」
「知道知道。」
「明年我們不打算繼續合作，因為所有的電視台都會上星。公司會召集各台和有實力的企業，分幾輪商談，誰的條件最好，就能拿到《大宅門》的首播權。」
「還有企業？哦，你們打算用廣告換。」
郭寶昌有些擔憂，道：「如果競爭首播權，只能花落一家。雖然上了星，可能也換不了多少，公司投了一千萬呢。」
「這個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不是，你們給我投錢拍戲，全力支持，最後還賠了，我過意不去。」
小旭一聽樂了，道：「好，我再給您透個底。我們想要的是這個數……」
她晃了晃手掌。
噝！
郭寶昌呆傻，瞧她不像開玩笑，頓生改觀：不得了啊，有魄力！
……
「您慢走。」
「誒誒，不送不送。」
小旭送郭寶昌到電梯間，抹身回來，瞥到馮褲子和徐凡。馮褲子還在悶頭研究方案，徐凡尷尬的笑著示意。
「來。」
「什麼？」
「你們倆，過來。」
「走了走了！」
徐凡捅捅男人，起身跟到辦公室。
頭兩年企業重組，天下成了時代的子公司。許非是以傳媒高層的身份，同時擔任天下老總，而陳老闆才是傳媒的實際掌舵人。
馮褲子乾咳兩聲，比郭寶昌還彆扭。
「我們對《沒完沒了》做過詳細的分析，優缺點都很明顯。」
小旭開誠布公，道：「優點是符合葛尤的戲路，賀歲片看的就是葛尤，他演的好，片子就成功一半。再加上劉貝這個老搭檔，還算順的劇情和包袱，不會砸掉賀歲片的招牌。
缺點是觀眾看了三年的賀歲片，有一定審美疲勞。這部沒什麼突破，一貫套路，會造成票房下滑。
我們根據前幾次的經驗，預測票房應該在3500萬-4000萬。」
「陳總！」
馮褲子一聽急了。
「我們投了400萬，又有廣告贊助，收益是不用愁的。所以你也不用有壓力，只是趕在這個審美節點。
你跟公司簽的長約，以後還有很多片子要做，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創新。
去吧。」
「……」
馮褲子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心思複雜的離開辦公室。
徐凡倒很神奇，低聲道：「媽呀，我剛才都被嚇著了。難怪許老師放心出國，還有這麼個人給守著。
你想什麼呢？」
「我在想，我擔心到半夜睡不著覺的事兒，人家根本沒放在心上……」
馮褲子畢竟不是常人，道：「說的對啊，我還不如想想怎麼創新。4000萬，嘿嘿，我就拿它當目標了。」
……
當夜，首都電影院。
銀幕上滾動著演職員名單，《沒完沒了》放映結束。
主持人熱情洋溢的介紹馮褲子，道：「這位大家可能不熟悉，其實也是一位優秀導演。《北京人在紐約》都看過吧，那就是他的作品。」
哇！
虧得馮褲子還有些履歷，不然介紹都沒轍。觀眾紛紛驚訝，露出「哦」的神情。
隨即互動環節，觀眾毫不客氣：
「整體感覺還不錯，就是葛尤沒什麼亮點，反倒付彪的戲特好看。」
「對對，有點主次顛倒。」
「劉貝也沒啥發揮，我還等著她跟葛尤調情呢，結果就一花瓶。」
「結尾那個姐姐轉折太硬了，有點刻意煽情。」
不得不說，天下的觀眾都被養刁了。在大部分都是「給啥看啥」的情況下，已經有點「豆瓣影評」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