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劇第一個喊出天價的，應該是2000年的《藍色妖姬》，22集賣了1500萬。
結果撲到姥姥家，首播收視率40名開外，電視台嚷嚷退貨。
主演是王思懿，借著潘金蓮的東風家喻戶曉，製片人是張大鬍子，導演是于敏，當時算明星班底。
估摸就是從那時起，國產劇開始了忽悠歷程。
以前電視台先看劇，後談價，2000年後全走期貨，先說我們請了哪個大明星，這劇多好多好，你不買別人就買了。
其實電視台根本看不到，可由於劇荒，又不得不買。
這個惡習一直持續好多年，然後反過來，電視台說你必須請大明星，不然我們不買！
因為產能過剩了，買方開始做主導，這也導致製片成本猛增……
而目前，單劇最高價應該是《白眉大俠》，近40集賣了兩千萬，單集還比不上《藍色妖姬》。
90年代是按集算錢、用廣告時間兌換兩種方式並用，2000年後很少有第二種了。
說回鄧健國。
歷史上，他用這八部劇換了1億的貼片廣告，破了行內記錄。《康熙微服私訪記》連拍四部，還有《格格要出嫁》《烏龍闖情關》等等，在千禧年前後風頭無量。
可如今壓在手裡。
「喂喂，你好你好……五萬一集就想要國內版權太狠了，我十五萬拍一集，收不回成本啊……」
「老闆，那個廣告不是談好了么，怎麼突然……」
「你再加點錢好不好，哎哎……」
辦公室里，鄧健國肉眼可見的慫下去。
電話打了無數遍，反饋一致：有實力的省台全部拒絕，剩下的趁機壓價，連市台都跑過來撿湯。
不僅電視劇，廣告生意也被搶。
人家擺明車馬就是時代傳媒，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公司，給個優惠價輕鬆拉走客戶。只有一些多年往來，不好意思反水的還在合作。
賬上的錢急劇短缺，還有一屁股外債，本想賣劇回籠資金，如今不虧本都難。
破產！
兩個大字明晃晃的被許非按在他頭上。
「咚咚咚！」
「進來！」
門一開，張國利兩口子從京城飛來了，進門就問：「老鄧，到底怎麼回事啊？現在什麼情況？」
鄧健國無法忽悠，只得如實告知。
倆人這個糟心啊！
作死，是不是自己作死？
「國利，我現在要麼賠本賣，要麼就等。你有沒有什麼門路，可以疏通疏通？」鄧健國服軟。
「這個……」
張國利猶豫，鄧潔巴巴開始噴：「老老實實拍戲好不好？非要玩那幺蛾子，當初是不是勸過你，現在想起我們來了？
你嘴賤惹的事讓我們怎麼說，我們就好意思么？」
「哎呀，你們也有投資在裡頭，賣不出去大家全賠。」
嚷嚷半天，辦法就擺在面前。兩口子無可奈何，又連夜飛回去。
鄧潔豁出臉皮見了許老師，道：「我們就投了《康熙微服私訪記》一部，您發發善心，讓這劇回本就行。
鄧健國那邊也說了，希望以成本價把版權轉讓給你。」
康熙微服私訪是大熱劇，也算個IP，成本價買版權合得來。但許老師任性，他不喜歡這劇幹嘛要買？
「現在不是我們拍《紅樓夢》的時代了，影視圈的水越來越渾。有些想撈錢，有些想搞藝術，有些想成名，都正常。
可某些人不正常，他們就是一根根攪屎棍，專門噁心別人。我討厭這種傢伙……」
「許老師！」
鄧潔急了，最近奔波憔悴了不少。
「所以免談，他的劇我壓根不稀罕，能賣就賣，不能賣就讓他爛在手裡！」
許非推過一杯滋補茶，道：「你們倆的公司怎麼樣？」
「我們投入小，還能撐著。」
「公司今年戲多，剛好缺個導演。你和國利幫我拍部劇，算技術入股，利潤給你們分成。」
鄧潔走了。
回去跟張國利一講，他搖頭嘆氣：「只怪我們識人不明，人家有資格、有資本生氣。」
「那現在怎麼辦？巨星那邊還有一部戲約呢？」
「鄧健國自顧不暇，哪來的錢再拍？先把許老師的戲拍了吧，他是好意，總不能公司剛成立就倒閉了。
然後再找找別的合作方，這回可得看準了。」
「……」
兩口子鬱悶，自己創業是真的難。
……
春暖花開，新年度的引進片也開始轟炸市場。
《侏羅紀公園2》《一個好人》《天崩地裂》等等，整體質量不如前兩年。
歷史上，侏羅紀憑藉令人目瞪口呆的恐龍特效，拿下97年的票房冠軍，7210萬。而去年啟動的9550工程也有了些成果，《紅河谷》3700萬，《大轉折：挺進大別山》4000萬。
主旋律電影確實多了，質量卻參差不齊，無非幾部頭部影片。
最大的變數，就是多了《風聲》。
許非今年做《一個都不能少》《沒完沒了》，份量比較輕，重心反倒在外埠——當然這個秘密無人知曉。
在公司為十部劇、三部電影、幾個電視節目忙碌時，他已經悄然來到香港。
回歸前的香港變得很古怪，似乎涌動著一股格外不安的氣氛，又似乎異常淡定。權貴、中產、小市民、古惑仔、大媽，都在這種氣氛中照常生活著。
某民宅。
許非一進門就震驚：「哇，老宋你太簡樸了吧？你的千尺豪宅呢？」
「香港房價多貴啊，我這是租的，價錢還算公道。再說使命在身，我也不敢貪圖享受。」
「好同志！」
倆人握手。
這是一室一廳，有個小廚房和衛生間，擺設陳舊，充滿了TVB的味道。
宋則成切了點水果，端上那張鋪著花布的餐桌，許非很興奮：「哎呀，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齊齊，開開心心。
你坐啊，一起吃。」
許總不正常！
老宋嘀咕著坐下，彙報道：「陽光影業的營收狀況不是很好，香港製作成本太高，市場又現低迷。
《甜蜜蜜》花了一千多萬，票房也就一千多萬，賠了不少。好在《古惑仔》賺了回來，勉強收支平衡。
你之前撥的款全投在《風雲》里，公司財務非常緊張。」
「我讓隆達再給你打筆錢，你放心，挺過這段就好了。」
倆人聊了很久，第一件事：第16屆金像獎提名公布，《甜蜜蜜》獲得十一項提名，全場最熱。
第二件：除了《風雲》《香港製造》，另有一部小成本低俗喜劇。
第三件：老宋開始在好萊塢物色一些快倒閉的小製片公司。
許非心裡有了數，點點頭，瞅瞅時間道：「不早了，睡覺吧。」
「您，您不住酒店？」
「不敢貪圖享受嘛，我看這屋子挺好……來來來，咱們君臣相得，抵足而眠。」
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