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醫院。
走廊里，許老師翻看著剛拿到的體檢單，極為詳盡，中西理論都有。
「肝腎虛虧，氣血不足，長期下去可能引起耳鳴健忘，腰膝酸軟，脫髮早衰等。要少熬夜，飲食作息健康……」
太好笑了！
他嘩啦嘩啦翻著本子，我怎麼可能虛呢？？？庸醫！
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你怎麼樣？」
「身強力壯沒得說，你倆呢？」
「呃……」
張儷有點不好意思，道：「說我們輕度脂肪肝，沒大事，多運動就好。」
「沒病沒災的搞什麼檢查？自己嚇自己！」小旭哼道。
「你懂個屁，到一定年齡就得定期檢查。」
他拿過體檢單看了看，「沒事不挺好么？有事就晚了，以後每半年一次。」
仨人下樓，許非擺擺手：「我開會去了，晚上見。」
皇冠往東，大切諾基往西，到海淀一個叫北太平庄的地界，拐到西土城路。這裡緊挨著兩片建築，北影廠和北電。
貼西北角又有一個大院，掛「電影衛星頻道節目製作中心」。
這便是田領導籌建的電影頻道，廣電直屬單位，後世稱之為「六公主」。嗯，因為真的很六。
許非上樓，進會議室，自有人接待。
「許總久仰久仰，我是中心主任，姓曹。」
「這是節目部和總編室的，這幾位也是顧問。」
「你好你好。」
他認得一個，戴個眼鏡跟花栗鼠似的，寫過歌，拍過電影，策划過廣告，後來教做菜去了。
叫劉義偉。
萬金油似的傳媒人，履歷豐富，《戰爭子午線》、台灣神頂烏龍茶、《阿蓮》都參與過。
許非大馬金刀的坐在曹主任旁邊，誰都沒意見，別的顧問是中心邀請，這位是田領導邀請，份量不一樣。
「好了現在開會，我先簡單介紹一下。」
曹主任挑乾的說，道：「第一性質，我們直屬於廣電，借央視平台播放，算第六套。跟體育頻道、正籌備的電視劇頻道一起，是付費頻道。
安裝解碼器才能觀看，地方每月每戶兩塊錢，自留一塊六，四毛給廣電。」
沒錯，這三個頻道最初都是付費的。但在座的既然能來，起碼見識不俗，淡定聽講。
「第二審查。我們播的是電影，平台卻是電視，經商議決定：電影按電影規定辦，由電影局負責；播出時按電視規定辦，由央視和廣電總編室負責。」
「第三供片。中影和各製片廠的作品，除正常放映外，只能向我們供片。我們將廣告費、收視費合併計算，付給對方報酬。
但現在有些困難，地方也想搞電影頻道，製片廠就有些想法，多家拖著不簽協議。」
曹主任給了點緩衝時間，道：「我們爭取下半年試播，下面便是內容編排，諸位各抒己見吧。」
「……」
安靜了一小會，劉義偉道：「我請問一下，跟他們簽訂協議，是不是代表我們可以任意使用這些電影？」
「對的。」
「中影的引進片也可以？」
「原則上是。」
氣氛一下熱烈起來。
「那就簡單了，電影頻道只能放電影，所謂節目，其實就是個選片過程。」
「得區分老片新片，照顧不同群體。」
「一部片按90分鐘算，加上廣告時間，每天24小時，就往裡填充嘛。」
「還可以重播。」
「對，重播。」
曹主任見某人不吭聲，好奇道：「許總有何高見？」
都是渣渣！
許非戰術後仰，雙手自然搭在桌面上，開始裝逼：「首先確定大方向，我覺得至少有三個：
播電影，評電影，拍電影。」
「播電影，中、外影片和各類動畫片、美術片、科教片、紀錄片、專題片等，穿插著播放。
也可以自己分類，設小欄目，喜劇天地、動作90分、周末影院、情感劇場等等。
總之不能亂搞，要有規律和包裝。另外……」
他頓了頓，笑道：「我們跟電影局平級，這麼高的級別不搞事情，啊不是，不利用起來太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曹主任沒懂。
「《活著》播一下？」
「您別開玩笑，這可不行，不行不行……」
「哎哎，我又沒說現在播。此一時彼一時，說不定以後就讓放了，但影院又不想放，怎麼辦？只能靠我們電影頻道。
還有那些品質高，票房差的；那些過於超前，當時沒得到公正評判的等等。甚至於，我們能以自己的方式來表達觀點。」
「怎麼個表達法？」
「比如大屠殺紀念日，我來個《日本沉沒》；蘇格蘭公投，來個《勇敢的心》；六學盛行，咱來個《大話西遊》；明星嗑藥，就來個《湄公河行動》；基因編輯，再來個《霹靂貝貝》……
當然你們牛逼到連《V字仇殺隊》都敢放，動畫片露點一刀不剪，佩服佩服！」
噝！
大家聽不懂，但也覺得自己很厲害。
「評電影，這麼好的平台一定要發聲。我不是說搞大尺度言論，評電影的方式多種多樣。
比如我們做個懷念老電影的節目，就叫《流金歲月》吧。把主創都請來，談談當年的故事，這多好啊。」
「嗯嗯，確實不錯。」
曹主任記了一筆。
「至於拍電影，我覺得不要搞影院電影，性價比不高。我們可以做電視電影。」
嗯？
大家都一愣，「您指的是……」
「專門在電視上放的電影，成本低，周期短，既彰顯我們能力，也能豐富內容。」
許非解除戰術後仰，「以上，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小意見。」
服了！服了！
眾人連連點頭，難怪人家能坐上首，太會裝，啊，有本事了。
「播、評、拍，尤其電視電影，主意太好了！」
曹主任相當興奮，一個完整的架構已經出現了，嘴上沒說，心裡全盤接受。怪不得都說，跟許總共事講究個效率。
他本想討論一禮拜，這特娘的就OK了！
研究了一天，細化內容。
傍晚會議散場，許老師留下沒走，道：「曹主任，還有件事想單獨跟您聊聊。」
「請講。」
「我覺得可以搞一個報道類的節目，專門播放電影信息，像金雞獎、新片、哪部票房大賣、幕後花絮等等。」
對方仔細考慮，道：「想法很好，但我們剛籌建，資源恐怕跟不上。」
「這樣，如果您信任我，把節目交給我們做。」
許老師當場提條件：「允許我們使用電影頻道的名頭，先做幾期你們審查，不行退貨，我絕對沒意見。」
「像《開心百分百》那種模式？」
曹主任明白了，《過年五天樂》可是火爆京城，重播十幾次都有人看，樂得嘎嘎的。
「對，制播分離。這個當然要嚴肅一些，叫《中國電影報道》您看怎麼樣？」
噝！
曹主任後脖頸莫名一涼，忽覺羊毛被薅，氣運被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