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悠然居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

筒子樓的過道上,胡則紅一邊唱著《枉凝眉》,一邊掏著爐灰。

這首歌早在84年就寫出來了,是王立平交給劇組的答卷,正是因為這首歌,他才得以為《紅樓夢》作曲。

「唉,想我也是嫡親的小姐,居然要干這等粗活,真是紅顏薄命。」

胡則紅哆哆嗦嗦的演著戲,小北風一吹,就叫個凄慘。

這種蜂窩煤的爐子,其實就是鐵片箍成的桶,裡面可以放煤,還有提梁,能拎著走。她掏完爐灰,提著桶打算回屋,冷不丁往樓下一瞅,哎喲,瞬間來精神了。

「許老師!」

「許老師!」

「這呢,這呢!」

她衝下面喊完,又回頭喊,「快出來,許老師下鄉慰問啦!」

嗡!

一嗓子把大傢伙都召出來了,個個面有菜色,沒比《甲方乙方》里的吃雞土大款強多少。

許非一腦袋汗,得虧我買東西了,不然就身敗名裂啊。

「下來幾個抬東西。」

「來了來了!」

幾個小夥子顛顛跑下來,見自行車后座綁著好幾個麻袋,忙不迭的往下卸。

「蘋果!」

「花生!」

「瓜子!」

「啤酒!」

「豬肉!」

「呀,還有汽水和大肘子!」

搬下來一個,眾人就歡呼一聲,就差喊許老師萬歲了。

許非瞧著心酸,多好的一幫傻帽啊,讓留下就留下,讓幹啥就幹啥,這才叫肩負責任的文藝工作者。

他大事幫不了,準備點年貨還是沒問題的。

「記者團什麼時候來?」

「已經到了,明天開始活動。讓我們都去大觀園,還得穿戲服,純當耍猴的了。」

「就是,他們想看拍攝情況,怎麼不來筒子樓看?去大觀園能看著什麼?」

「呵,上頭要對外推廣,當然挑好的地方了……哎,陳小旭呢?」

「她身子不好,在裡面躺著呢。」

許非一路閑聊,上樓進屋,見那丫頭蓋著厚厚的棉被,點著爐火,正窩在床上看書。

「你這一點不透氣,沒病也能憋出病來,沒喝點紅糖水啊?」

「你來做什麼?」

陳小旭放下書本,眉目間又懶又倦,尤其大被一裹,愈發襯的嬌弱。

「接你過年去。」

「我不去。」

「我爸我媽來了,我媽點名叫你過去。」

「所以你才來?」

「嘖,我最近忙的要死,今兒早上我還工作呢。」

「……」

陳小旭見他不似作假,遂十分講道理,「那你出去,我換件衣裳。」

許非抹身往出走,背後又道:「哎,你把張儷、侯哥他們也叫上吧。」

「嗯,我正想叫呢。」

待他離開,陳小旭方慢吞吞的爬起來。

她今天身體不舒服,只覺得冷,換了件白色的毛衣,又翻出一件桃紅色的大衣,配著白圍巾,頭髮也攏了攏,細細梳在後面。

那邊廂,許非敲開另一扇門。

屋裡熱氣滾滾,姑娘圍著爐子,座著口鍋,裡面咕嘟咕嘟煮著東西。

她見了人進來,氤氳中透著笑靨如花,「我聽外面喊呢,這走不開……哦,我給小旭煮點喝的。」

「做的什麼?」

許非湊近一瞧,紅湯湯的飄著些許細姜,甜香中帶著辛辣,正是紅糖薑絲。

「你明明小一些,倒像個姐姐似的,光看你照顧她了。」他忽然感慨。

「小旭天生就是讓人疼的……」

張儷把湯汁倒進碗里,悄看了他一眼,「還是說,你不心疼?」

「呃……」

這尼瑪怎麼答!

丫瞬間轉移話題,「那個我爸媽來了,聽說你們不能回家,讓我找幾個朋友過去玩。」

「啊?」

姑娘微張著嘴,瞪大眼睛,「你,你爸爸媽媽來了么?」

「別緊張,別緊張,他們很好說話的。」

許非樂了,道:「你要不要換件衣裳,我等你。」

「好,好啊。」

張儷又把碗里的薑湯折進保溫瓶,原地轉了轉,一擰身見他還在,忍不住跺跺腳,「你出去呀!」

「哦。」

許非撇撇嘴,出來又找上侯昌榮等人。

歐陽居然不在,一問私自回家了,還讓人隱瞞,說是去津門走親戚。

這個寶玉怎麼說呢,人當然不壞,就是腦子不太正常,也是劇組寵的,知道自己重要,不會拿他怎麼樣。

東方文櫻也不在,跟李堯宗黏糊一塊去了。

於是便找了侯昌榮、陳漸月、吳小東、沈霖、胡則紅、鄧潔。前四位,那叫兩對兒。

這下好了,加父母一共11個人,不熱鬧都不行。

……

當一大幫人趕到百花衚衕時,整條巷子的街坊都驚了,連放炮仗的小孩都傻看著。男的帥氣,女的漂亮,還是六個嬌滴滴的大姑娘。

「哎,那倆是黛玉和寶釵吧?」

「看著像。」

「不是像,就是,那幾期《大眾電視》我現在還留著呢。」

「這戶什麼人家啊,這麼多大明星!」

議論聲中,許非上前拍門,許孝文開門也愣了,「好,人多好啊,這才熱鬧呢,快進來進來!」

「叔叔好!」

「阿姨好!」

張儷本有點緊張,混在人堆里跟著叫,倒也糊弄過去。

陳小旭最簡單,「叔,嬸兒。」

「你這孩子,大過年的也不吱一聲。別怕麻煩,有事就找小非,剛才我還罵他呢,三十兒都不知道接你過來。看這瘦的,吃了不少苦吧?」

張桂琴拉住她的手就嘮叨,跟著眾人進院,也是剛知道許非買房,一個個驚的不得了。

「許老師,可以啊,款爺!」

「絕對是款爺!」

「走,參觀參觀,打土豪分田地嘍。」

眾人開始到處亂竄,侯昌榮和吳小東最乖巧,直接進廚房,「阿姨,我搭把手。」

「哎,你倆是客人,快去歇著。」張桂琴忙道。

「沒事沒事,多個人也快點。」

侯昌榮不由分說撿起個土豆,幾下削好皮,那墩兒切的,姿勢賊正。吳小東也不差,甩過一條大魚,開膛破肚,轉眼收拾乾淨。

張桂琴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倆小夥子,又高又帥,還會做飯,要是我兒子該多好!

院子里,香菱和平兒正在吐槽。

「許老師,你這地方太空了,睡覺不怕鬼叫門么?」

「這樹也不好,人家都種一棵石榴,你是雙份的多子多孫啊?西邊那樹應該拔了,換成桂樹才對。」

「誒,再弄個水缸,養幾條紅魚,搭個葫蘆架子,下面放張躺椅。」

「夏天你就穿個白背心子,往那兒一躺,搖搖蒲扇逗逗狗。」

「沒說的!」

「沒說的!」

倆人一唱一和,自己樂的前仰後合。

許非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跟著又一哆嗦,「別碰那個!」

他急慌慌跑進書房,胡則紅正玩著那對鬥彩葫蘆瓶,「這幹什麼的,打酒噠?」

「別亂動人家東西!」

鄧潔把葫蘆瓶放好,訓道:「這一屋子都是古董,值不少錢呢。我說許老師,你什麼時候淘弄的?」

「就這兩年,走街串巷收的。」

許非又拿起來摸了摸,見沒事才小心收好,媽蛋的,這一對葫蘆瓶六百萬!

「看不出來,您還是個雅人……」

鄧潔心思深,見了對方的底氣,不禁重新估量一回,笑道:「你這衚衕好,院子也棒,古人都有雅號,我覺得你也該掛個牌子。」

「這主意好,我們幫他想一個。」

陳小旭拉著張儷邁步進來,道:「我來時見左右不是棉花衚衕,就是狗尾巴衚衕,偏生夾個百花深處,有什麼典故沒有?」

「還真有個典故。」

「哦?快講快講!」

那幾人也進了書房。

「說明朝萬曆年間,有張姓夫婦買了三十畝空地,植樹疊山,挖池修閣,種了大片花圃。春夏秋冬,四時皆宜,很多士人前來游賞,慢慢便稱之為百花深處。

後來此處變為衚衕,有了住戶,這名字卻留了下來。」

「原來如此。」

「真好,可惜現在不能了。」

眾人皆嘆。

「既是百花深處,那就直取其意,叫百花居士怎麼樣?」鄧潔道。

「不成不成,我可擔不起這名!」許非連忙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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