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射鵰行動 第714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1273年,10月7日,蘄州。

鴻宿洲東側,吉州號正橫在江中,將側舷火炮對著上游的元軍戰船打過去。然而這樣只能稍稍阻滯元軍的腳步,他們還是借著江流一點點向南接近,並且將炮彈如雨點般地砸了過來。

「砰!」

一枚炮彈撞在了吉州號的側舷上,只是砸了個坑就彈開了,和之前的多枚炮彈一樣。

但是很快,又一枚炮彈飛來,稍稍打歪了偏離了船體,但好巧不巧正砸在了首斜桅上——粗大的桅杆被齊根砸斷,斷裂的桅杆轟然下落,又被支索牽住,底部扎進了水裡,頂部吊在空中,隨著水流不斷搖晃著。

水手們呼喊著跑向船頭,又產生了爭執,不知是該將桅杆拉上來還是乾脆砍斷支索把它拋棄,只好派人去後面艉樓艙內的議事堂請示文天祥。

但文天祥此時也在焦頭爛額著,四方都軍情危急,議事堂中眾人七嘴八舌,卻遲遲統一不了意見。

左邊,陳文龍對他急道:「安撫,西山營地頂不住了,得派兵支援!」

右邊,陳世崇同樣也有自己的主意:「不行,江上敵船太多,我們這點炮全打中了都攔不住,萬一被他們搶灘到鴻宿洲上就麻煩了,洲上必須留夠人防守才行!」

就在他們爭論的同時,船身上仍不時傳來震顫感,顯然敵軍的炮擊一時未停。

「砰!」

又一枚炮彈飛來,直接砸在艉樓側舷板上,撞出了強烈的震動和響聲,打斷了艙內的爭論聲。

文天祥拍案站了起來:「先去蘄水,支援岸上的戰鬥,再回頭支援鴻宿洲!」

……

另一邊,蘄水中游的漕河鎮上,防線的局勢不容樂觀。

「可惡,阿里海牙這個畜生!」

幾輪有來有回的炮擊過後,邊居誼憤怒地發現,阿里海牙再度故技重施,從周邊裹挾來了無辜的民眾。

百姓們擁擠在岸邊空地上,宋軍弄不清元軍的意圖,暫時停止了炮擊,以免誤傷他們。

很快,元軍就從後面推出了大大小小的簡易筏子,讓平民在前划槳,士兵在後搭乘兼監督,蜂擁向南岸湧來。這些士兵也是投降的宋兵,阿里海牙用起來毫不憐惜,只當消耗火力的炮灰送過去。

但這簡單粗暴的法子總是有效,一時間渡河的目標過多,河上的小炮船和南岸的火炮火力密度不足,難以完全攔截。蘄水並不寬,很快,數百士兵和更多的平民就涌到了南岸,前者沒有直接沖向陣地,而是裹挾著後者為掩護,向陣線側翼逃去。雖然這種奔逃行為一時無法對陣地造成威脅,還會遭遇陣地上的火力打擊,但總能有些人逃出去,在陣地火力不及的地方躲藏起來,這無疑就成了一道隱患。

而在北岸,還有更多的這種「組合式渡筏」在不斷下水。

邊居誼深吸了一口氣,有一場惡戰要開始了。

……

另一邊,西山營地。

營壘之上,守軍剛剛擊退了一波元軍的進攻,現在正在收拾戰場,把己方的傷員和屍體拉回營中安置,把敵方扔出營外。經過連續幾輪鏖戰,他們算是守下了營地,但自己的傷亡也不輕,士兵們臉上麻木而悲涼。

可就在這時,北邊轟隆數聲傳來,天空之上多了幾個小黑點,其中兩枚轟然炸裂開來,拋出了大量的小鐵砂和鉛子——正是有著赫赫威名的回回炮!

「不好!」

營中有經驗的黃州宋軍立刻找掩體躲避起來,而其餘的蘄州軍和團練兵則不知所措。但其實都差不多,爆炸時間太快,被打中的人即使有經驗也沒時間去躲,躲起來的本來就沒被打中。不管怎麼說,這一輪突然襲擊,營中一下子就有十多人傷亡,其餘的人也被嚇了個不輕。

已經帶兵進入營中指揮的苗徐立刻朝來炮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了端倪,原來是北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堆出一個炮兵陣地,回回炮就躲在後面打炮!

他氣得直跺腳:「是趁著步兵攻營的時候挖出來的!可惡,又是這一招,真是狡猾!」

但這真是沒辦法了。要是人數差不多,還能學當初那般出營試著奪取炮兵陣地,但現在元軍遠比自己多,根本出不去,只能任由他們轟了。他只能通知營內主要軍官,讓他們帶人挖掘掩體避炮。

可是倉促之間,能挖多少掩體出來?眼看著一枚枚震天雷落過來爆炸,營中士兵不斷出現傷亡、人心惶惶,苗徐不得不心中大慟:「可惡,元賊如此猖狂,難道就沒人能治他們了嗎?!」

「轟轟轟……」

就在這時,一連串的炮聲從南邊傳來,苗徐回頭一看,是兩艘大戰船出現在了南邊的蘄水之上,正把炮彈朝北邊的元軍射去!

這應當是後方見營地狀況不妙,派大戰船過來支援了。船上的十五斤重炮可比營地中的野戰炮威猛多了,聲勢驚天動地,立刻提振了營中守軍的士氣,歡呼聲響了起來。

苗徐也率眾振臂呼喊了起來,但心中卻並不樂觀:「蘄水水淺,大戰船沒法靈活行動,艦炮猛則猛矣,但也未必能阻住元軍多久。而且蘄水上多一艘,江水上就少一艘,安撫出此下策,恐怕局勢相當危急了啊。」

……

東岸的蘄州城頭,管景模和幾名守軍將領看到了西岸的血戰,心情複雜。

這時,張庭珍匆匆登上了城頭,對著他們喊道:「知州,諸位,立功的時候到了。現在立刻點兵出城,去東邊配合我軍作戰,大事今日可定矣!」

聞言,幾人反應不一,有露出喜色的,有擔憂的,也有隱隱發怒的。管景模出面問道:「可是大元兵渡河了?」

張庭珍道:「自是渡河了,但也未竟全功,不然也用不上你們了。你們還等什麼?現在就是立功的最好機會,否則真全讓我軍獨自把邊居誼給打下來,那要你們還有何用?」

一名將領感覺自己被冒犯,幾欲出聲呵斥。管景模見狀,連忙攔住了他,對張庭珍說道:「是,我們這便整軍,出城應和大元兵!」

張庭珍看了他們一眼,哼了一聲,便拂袖下城,留下一句:「動作快點,莫要誤了軍務!」

管景模目送他離開,然後轉身對幾個將領說道:「諸位,事已至此,便只能接著走下去了。就按他說的,點兵出城吧。」

……

吉州號上,一枚西岸打來的震天雷剛剛好巧不巧地在主桅附近爆炸,引燃了帆布,同時又傷到了不少水手。其中傷最重的那個從右腮到脖頸扯出了一大片鮮血淋漓的口子,當場從桅杆上摔到甲板上,連哀嚎聲都發不出來,只能像破風箱一般發出漏氣的呼喊聲。其餘水手們已經見慣了生死,沒有太過驚訝,幾人一把手,就把他抬到旁邊安置起來。

文天祥的額頭也被濺出的木片劃破,所幸無大礙,拿布簡單一包就又指揮了起來。

他正緊盯著北岸的元軍,可正在這時,背後又傳來了警報聲:「安撫,不好了,後邊蘄州軍出城了!」

「什麼?」文天祥急忙轉過身去,蘄州兵不管是往哪動,都不是好事啊!

果然,一隊隊的兵丁自城中湧出,沿著蘄水東岸開始向東北方行去。

陳文龍立刻大叫不妙:「不妙,若是他們去襲擾邊都統的陣地,元軍再自北岸出擊,處境便不妙了啊!」

陳世崇嘆道:「我看已經不妙了,他們敢出城,多半是元軍在上游大舉出動,他們得了消息才敢趁機偷襲。」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個壞消息。

文天祥看了看西岸正在煎熬的守軍,又看了看東岸正在出城的蘄州軍,咬牙道:「不行,須得有所決斷……西岸若失,只是斷一臂,可東岸若失,就是剜其心了。左右舷一起開炮,左舷阻攔元軍,右舷襲擾蘄州軍!給西山營發信,讓他們撤回船上,去上游東岸東山後登陸,阻擊敵兵!打出旗號,讓附近的戰船都過來幫忙運兵,我們也把小船放下去幫忙!」

旗鼓號令立刻傳達了下去,北岸仍在堅守的苗徐他們得了命令,錯愕、驚訝而不甘,但還是不得不輪流撤出了這個流滿鮮血的營地,向東岸轉移。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正當他們笨拙地調動著兵力的時候,江面上的元軍戰船卻突然大舉南下,直朝著蘄水口撲了過來!

河口的撫州號匆匆轉向攔截他們,但卻一個不慎,擱淺在暗灘上,整艘船一下子向右傾覆過去。

兩艘盾船與元軍的龜船纏鬥起來,雙方都皮厚無比,互相打過去沒什麼效果。但宋軍就這兩艘盾船能抵擋一下,剩下的中小戰船不知所措,面對如狼群一般撲來的元軍戰船或戰或避,局勢越來越不妙。

突然間,一艘滿載著宋兵的運兵船被元軍的火炮擊沉,士兵們有的著了甲來不及解開直接沉了下去,有的漂浮在河面上掙扎,有的奮力向河岸游去……

吉州號不得不放棄對岸炮擊,在河水之中橫過船身,用側舷炮對付蜂擁而至的敵船。然而這些天來這艘船本就已經損失了近三分之一的火炮,火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