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射鵰行動 第710章 急轉直下

1273年,10月3日,蘄水縣,清泉鎮。

清泉鎮位於浠水中游,周邊人口稠密、農業發達,南北之間有官道渡口,交通便利,北邊還有個清泉寺香火頗旺,顯然是浠水一線上必守之地。

因此,昨日隆興府的名士曾與禹和汪子訓就帶著自家的團練兵,來到清泉鎮上駐防。兩人各自在河南岸扎了一個營地,又聯合在北岸設了一個警戒營,三個營地互為倚角,至少看上去是十分穩固的。

然而,今日一大早,突然有一營元軍騎兵自西北方呼嘯而至,然後又有大量的步兵也尾隨抵達。曾汪兩人見狀大驚,直接將河北的警戒營撤了回來。

好歹他們之前已經把附近的渡船都收集了起來,元軍一時無法過河。但情況仍然很危險,因為浠水在這一段只有百多米寬,想過河辦法多得是。

元軍一邊在北邊的鎮子里收集木材打造簡易浮筏,一邊直接把炮架到河邊上,對著南岸的兩個營地轟了起來。

「轟轟轟……哐!」

就在汪子訓眼前,自家四門珍貴的「神速將軍」之一被炮彈砸中,炮車轟的一聲碎裂,炮身向後滾出,轟隆一聲落在地上,周圍的兵丁紛紛退避。

汪子訓氣急攻心,上前找到炮兵隊正,喝問道:「你們是怎麼打的?元軍一門炮未損,你們就被打壞兩門了?」

炮兵隊正支支吾吾地說道:「相公,那個,對面韃子太賊了,炮都躲在土堆後面,咱們怎麼打都打不著。可咱們的炮就架在檯子上,他們打打不就撞上了嗎?」

昨日他們修建炮位的時候經驗不足,為了取得好的視野和射界,大剌剌把火炮架在營內高處,結果完全打不到躲在土堆後面的元軍火炮,反而自己被打了個灰頭土臉。

就在此時,又有一門火炮被元軍打啞火了。汪子訓黑著臉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不早把炮撤下來?」

隊正苦著臉說道:「之前這不是您喊著要開炮回擊的嗎?誰敢撤啊!」

汪子訓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又急切地說道:「那,快,把最後一門撤下來!」

於是隊正趕緊帶人去了,還好,好歹是把僅存的這門炮保下來了。但這麼一來,營內也就沒有遠程火力可以回擊了,元軍見他們啞火,乾脆對著他們的營寨猛轟起來。

「砰!」

一枚炮彈砸碎了木營柵,直接闖入一排帳篷之中,把裡面攪了個稀巴爛。

汪子訓見狀,趕緊調兵去收拾場面,可沒過多久,又一枚炮彈從破口處飛進來,一直打中了好幾個在收拾帳篷的兵丁,剩下的立刻被嚇得四散而逃。

隔壁曾與禹部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更糟。因為他派了士兵在營地之北待命,以防元軍趁機渡河,可元軍就瞄準他們打,當場就把他們打散了,沒辦法只能收攏進營地中整頓。然而炮彈不會因此而停歇,不時落入營地中,給裡面的人造成了莫大的心理壓力。

曾汪兩人帶的團練兵大部分都是沒見過血的新徵兵,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差點就要營嘯了。

沒辦法,兩人只能帶著兵後退到安全位置重新布陣——可就在這時候,元軍突然派出小隊乘筏南渡,一舉奪取了南岸渡口和附近的大批渡船!

這下好了,浠水也不用守了,兩人乾脆灰溜溜帶兵向西南邊蘄水縣城的方向撤去——可也沒那麼容易!

元軍的騎兵第一批渡河,然後就緊緊扯住他們的隊伍撕咬起來,嚴重拖慢了他們的速度。而隨著渡河的元兵越來越多,他們的處境顯然不妙了!

……

10月4日。

匆匆修復過的吉州號上,文天祥看著一個個的元軍旗幟在蘄水城上立了起來,黯然回首,帶著船隊撤離了浠水口。

蘄水城並非戰敗被奪,而是他們主動放棄的,因為隨著浠水中流被破,繼續固守此城已無意義,還不如收縮兵力用於它處。相比之前無血開城的那些城池,他們好歹將城內的糧草軍資搬的搬毀的毀消滅一空,沒給元軍增加補給,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文天祥一腔積鬱急欲發泄,但到了嘴邊又擠不出什麼來。看了一圈,走到艉樓上,找到同樣沉默看著蘄水城的邊居誼,嘆道:「接下來,就要死守蘄州了啊。」

邊居誼猶豫了一下,請命道:「安撫,左右在下在船上也沒多大用處,不如讓我去陸上領兵吧。」

這次浠水失守,很大原因是團練兵沒有專業軍官帶領,雖然兵力不少,但一遇敵就慌了神,被元軍輕鬆奪河。這多少也有些咎由自取,因為這支軍隊士紳才是主體,他們對武將很是警惕,生怕被奪了兵權去,因此排斥他們插手自己隊伍的管理指揮。邊居誼之所以在船上給文天祥當參謀而不是去領兵作戰,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但現在情形緊急,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還是讓專業的上吧。

文天祥仰頭一嘆,又對他點頭道:「那便有勞你了,我授予你便宜行事之權,節制諸軍,若有不服調遣者,可軍法從事!」

邊居誼一驚,但也沒有扭捏,當即抱拳道:「萬死不辭!」

文天祥道:「蘄水是最後一道防線了,此線再破,元軍便如猛虎出籠,不復有阻礙可擋。更何況,下游還有狼子野心的呂虞卿在,後果不堪設想……說不得,你我二人都要埋骨於此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先回道士袱鎮整頓,然後兵分二路,你帶陸軍去蘄水防守,我把水師整理一下,儘可能把元船給堵住……」

船隊順流而下速度很快,當日就回到了道士袱鎮。在這裡,文天祥倒是接獲了兩個好消息,一是謝枋得在興國軍徵集了一批士紳,自願帶著鄉兵物資前來支援,二是又有三艘大戰船自隆興府趕來支援,補充了急缺的水師力量。

「好,好啊!」文天祥忍不住流出了淚,「天下畢竟是有忠勇之士的,吾道不孤!」

但情況仍然不容樂觀,他們儘可能將軍隊整編了一下,粗粗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約莫五千人,大部分都是陸軍,乘運輸船和輕型戰船東進前往蘄州;另一部分約兩千人,以水師為主,留在道士磯周邊阻擊元軍水師。

10月5日。

邊居誼帶領船隊沿江東下,來到了蘄州城附近。

「管知州手裡也有些兵力,州城還是交給他去守御,把進不了蘄水的戰船留在外面協防就行了。我們登陸之後,前往中游布防,這次要注意修建防炮工事,最好借地勢躲在掩體後面……好了不多說了,派人前去知會管知州一聲,最好讓他派些人出來協助我們登陸。」

邊居誼給各部軍官文官下了命令,便靜待船隊慢慢靠岸。

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了情況不對,蘄州港口上怎麼一條船都沒有?而且信使已入城多時了,為何還沒有人出來迎接?

過了一會兒,城中終於有動靜了——卻是城頭掛上了「元」旗!

眾人立刻大驚失色,隊中的陳文龍驚叫了出來:「怎麼回事,管知州為人忠厚,怎麼會投元的?而且元軍明明未至啊!」

一時間,諸人便產生了諸多猜疑,但百思不解,又無不悲憤不已。元軍都沒打過來,他們怎麼就投了?在這關頭,蘄州居然投敵,豈不是後院起火?

邊居誼一拍闌干,怒道:「不管如何,蘄州都萬不可失!他不開城,我們就攻進去!傳令下去,照常登陸,把火炮都亮出來!」

這時陳文龍出列道:「我與管知州是舊識,不如讓我先前去一探,看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邊居誼道:「亦可。不過君賁要快一些,這邊登陸不會停歇。」

陳文龍立刻領命,乘了一艘小船先去了。

不久後,他帶人來到蘄州城下,大聲對城頭喝問道:「王師已至,為何不開門迎接,反做出了悖逆之舉?爾等如此不忠不義,日後見了祖宗不會羞愧嗎?快叫你們管知州過來,我與他有話要說!」

沒想到,蘄州知州管景模就在城頭,聽到他的聲音,沒多久就現出身來。「是君賁啊,久違了。猶記當日你我相會時,還在把酒言歡,不料如今竟各處一方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陳文龍見了他,不敢相信地問道:「管兄,何至於此!你是有什麼苦衷么?蘄州明明還有餘力防守,為何要白白將一州父老送於韃虜之手?」

管景模苦笑道:「慚愧,正是為了一州父老,在下才不得不行此下策。若是繼續沿著蘄水抗拒元軍,確實還能堅守幾日,可這麼一來,蘄水兩岸不是得打成白地?得有多少人流離失所,又有多少人死於非命?說不得,連蘄州城都得被屠了泄憤。可即便付出如此大代價,最終真的就能把元軍攔住嗎?不過是枉死罷了。」

陳文龍指著他,氣憤道:「可是元軍仍未至,你如此倒行逆施,邊將軍當下便要討伐你了!到頭來蘄州城還是得遭兵災,你難道不羞愧嗎?」

管景模嘆道:「總歸要遭兵災,一城遭災總比一州遭災要好。左右不過是守一兩日,等元軍一至,便大局已定了。君賁,我也勸你們莫要再在蘄州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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