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大爭之世 第644章 一份為期十年的停戰

1272年,7月30日,大馬士革。

月初的霍姆斯大戰勝利後,伊爾聯軍沒有乘勝追擊,因為他們是吃過教訓的。

十年前,蒙馬雙方在這附近打響了第一場霍姆斯戰役。當時的蒙軍主將怯的不花以為馬穆魯克戰敗,率軍貿然衝進了前方的山谷之中,結果對方只是詐敗,反打了一個埋伏,轉敗為勝,怯的不花也當場被俘,導致了後續的一連串失敗。

後來伊爾汗國將這個教訓銘刻於心,指揮這次作戰的圖答溫等人當然不會重蹈覆轍,取勝之後沒有冒進,而是收拾好戰場後,步步為營,一步步向南推進過去。

而拜伯爾斯帶領本部馬穆魯克向南撤離到了黑門山一帶,依託地形和要塞重整隊伍、組織防禦。

整個七月份,兩軍就在黑門山周邊展開了爭奪。對於伊爾聯軍來說,如果奪下這個戰略要地,他們就能順勢奪取名城大馬士革,並且與阿卡城的耶路撒冷王國殘餘力量連成一片,從而取得更豐厚的戰果和戰略上的優勢。反過來說,聯軍的勝利就是馬穆魯克的大失敗,因此他們咬牙堅持在了這裡,阻止敵人前進。

然而,情況不樂觀啊!

月初的大戰中,拜伯爾斯沒有預料到榴霰彈的威力(實際上他在軍略上做到最好了,只不過遭遇了不該出現的怪胎),導致陸續損失了將近四千名極為珍貴的馬穆魯克。如此誇張的損失別說對於馬穆魯克是不可想像的,就是在歷史上的騎兵戰中都極為罕見。這一下子就使得他們元氣大傷,從原本的優勢轉為了極為被動的劣勢。

這還沒完,如果僅此而已,那麼憑藉黑門山周圍的防禦體系,他們還是能把聯軍給攔下來的。但是之前火炮大出了風頭之後,聯軍也不再把它們藏著掖著了,而是積極使用,這就對舊式的防禦體系造成了極大的挑戰。

「轟轟……」

大馬士革東北的一處山口,拜伯爾斯正面色凝重地看著下方堡壘外的戰鬥。

這座小堡本來修建得極為完善,不但有高大的石牆,塔樓角堡懸戶之類的輔助設施也一應俱全。但是,現在在聯軍的火炮轟擊之下,高大而脆弱的塔頂、城牆上用來下射的木質懸樓和投石機等等被逐漸擊毀。如果失去了這些輔助設施,只剩四面光禿禿的城牆,那麼防禦效果便會大打折扣,想攻下來就很容易了。

雖然周邊還有數座類似的小堡,但與這座一樣,淪陷只是時間問題。而一旦它們淪陷,那麼從東北方進入大馬士革的大門便會向聯軍打開,這不但會使馬穆魯克喪失一個重要的稅源地,也會使得黑門山防線的側翼受到威脅,令局面有崩盤的危險……

可拜伯爾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現在他手頭的兵力捉襟見肘,大部分真馬穆魯克被牽制在黑門山防線,而本土的兵力又要看住蘇伊士的東海人無法調來支援,這邊就只能堅守了。

拜伯爾斯嘆了一口氣,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決定。

他叫來一名之前被俘虜的蒙古千戶,對他說道:「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帥,我可以讓出大馬士革,讓他派使者過來,我們兩國議和吧!」

……

8月11日,蘇伊士港。

江級驅逐艦「印度河號」正通過古運河航道,前往蘇伊士北邊的「大苦湖」。

印度河號是配發給西洋公司的最新型江級之一,主要特點是加裝了一套海水端面冷凝裝置,通過引入海水循環來冷卻蒸汽機排放出的廢蒸汽,從而可以在海上大量獲取珍貴的淡水。

這套裝置雖然有用,但佔據了不小的艙位,還要在水線下開通海閥,存在一定的風險,對於大部分有充足淡水補給的海軍防區意義不大,可西洋公司經常要前往乾旱的沙漠地區,它就顯得格外有價值,所以首先吃了這個螃蟹。當然,重點不是這個,而是這艘船既然出現在了這裡,那便說明蘇伊士港已經被西洋公司拿下了。

蘇伊士港,紅海最北端的港口,也是離地中海最近的紅海港口,在後世以蘇伊士運河而聞名天下,是世界上排名前列的咽喉地帶之一。

真正的蘇伊士運河要等到19世紀才開通,但這絕不是個新想法。

早在公元前兩千年,全世界大多數文明尚在襁褓期的時候,埃及人就有過開挖溝通紅海和地中海的運河的想法了。這條運河並非後世的南北向海水運河,而是自西向東連接尼羅河和紅海的淡水運河,但同樣有重大價值。

這個想法在公元前五百年被征服了埃及的波斯帝國實現,此後,滄海桑田,各大帝國來了又走,這條運河也時斷時續。

到了現在,古運河的主體部分已經被泥沙淤積,但仍殘留著一些痕迹,比如說從紅海到大苦湖的沿海河段尚存。貨物在蘇伊士港從海船上卸下後,可由小船運輸至大苦湖北岸,再轉陸路運輸到尼羅河流域,如此可以節省三分之一的陸路行程。

實際上,從大苦湖北岸到地中海,也就只有八十餘公里了。

顯而易見,這條轉運路線的成本要比漫長的敘利亞商路低得多,自然也就意味著商業上具有重大價值,甚至大到足以把蘇伊士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建設成重要的商業城市。

當然,敘利亞商路周邊經濟更發達,本身也是一個巨大的市場,所以論及總體貿易規模,波斯灣航線還是要比紅海航線大得多。

可是,西洋公司能從波斯灣航線中獲取貿易利潤和過路費雙重利益,在紅海卻一重也沒有,所以當然會對這裡特別關注,等到阿八哈提出了海路進攻的要求,他們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今年初,西洋公司調集兵力,佔領了東非的阿思里港作為中轉基地。

阿思里港位於東非的哈豐角,在後世是個乾旱少人的地區,但這個時代氣候稍微濕潤一些,有地表水,又有哈豐長堤這個顯著的地標,所以發展成了東非商路上一個重要的港口。

實際上,高川本來更傾向於控扼紅海入口的吉布地地區,但實地考察後發現那裡實在是過於乾旱,幾乎沒有人煙,不是個設立基地的好地方,所以退而求其次取走了阿思里。其實這裡也不錯,佔領該港後,西洋公司不但獲得了一個通向紅海的前線基地,還有了進一步向黑非洲擴展的可能性。東非出產象牙、珍珠、香料、優質木材、黑奴等高價商品,在這個時代也是相當有價值的貿易區了。

他們在阿思里經營了幾個月,摸清了紅海的情況,最終在六月底大舉出動,一舉攻佔了蘇伊士這個重要港口——其實也沒什麼好吹噓的,埃及水軍在紅海一側只有一批緝私用的槳帆船,根本就不是裝備了強力艦炮的烈焰級的對手,靈活性也被江級吊打,陸上守軍更是沒什麼警惕性,所以攻下城來簡直太輕鬆不過了。

但後來的守城倒是可圈可點。西洋公司派來的「紅海行動團」有一千二百人,是以印度人為主的步騎炮俱全的部隊。他們不困守蘇伊士這座破城,反倒出城野戰,以方陣為牆,以龍牙炮為拳頭,以輕騎兵為牙齒,擊潰了數量更多的聞名天下的馬穆魯克。

要是卡拉溫能如實把此戰的情報向拜伯爾斯彙報,說不定能引起後者的重視,做出更穩妥的戰術應對。但卡拉溫被猛烈的火器嚇傻了,將敵人的力量誇張地渲染成了魔法,反而讓拜伯爾斯忽視了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也是令人唏噓啊。

不過打完這場守城戰後,雙方的關係反倒緩和了下來。

西洋公司無意繼續向內陸進取,留守埃及的卡拉溫也奉拜伯爾斯之命與他們和談。談不談成另說,但總之後來雙方非但沒進一步開打,甚至還做起了生意——東海人帶來的香料、瓷器、絲綢、東海工業品、熱帶木料、黑奴(從阿思里搶來的)等等都是在埃及很搶手的貨物,而他們也需要從埃及商人那裡購買糧食等補給品。因此雙方一拍即合,在軍營旁邊開起了集市,蘇伊士港反倒比戰前還繁榮了不少。

而到了這個月份,事情發生了進一步變化。

印度河號頂著煙柱,靈活地進入了大苦湖,然後駛到了湖北岸一處僻靜的地方。

此地並非常規的貿易點,周圍都是砂石沒什麼人煙,但是卻出乎意料地有好幾頂華麗的帳篷,還有大量精銳馬穆魯克在外護衛。

他們對這艘奇怪而氣質優美的大船已經並非第一次見到了,並沒有過度驚訝,稍一檢查之後,便帶著船上下來的左辛等一行西洋公司使者進入了營帳中。

左辛今天過來,是例行與馬穆魯克進行談判的。之前雙方已經扯皮過好幾輪了,沒什麼進展,但也沒什麼風險。

不過今天出乎他的意料,接見他的人既不是之前的卡拉溫將軍也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一個約莫五十歲的獨眼壯漢,見面之時正穿著一身紫色綢袍,由幾名侍女扇著扇子乘涼。

經翻譯介紹,這位竟是埃及現在的蘇丹,剛從黎凡特戰場歸來的拜伯爾斯!

左辛心裡咯噔一下,知道今天肯定會有些不一樣了。

果不其然,拜伯爾斯很快揮退了侍者,與他隨意交談了幾句之後,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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