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潛龍出淵,庄生游天 第一百零四章 叛我者!斬!

江地。

正尊樓。

今日江地執正令大人設宴,宴請江地境內各家商行,以朝廷新政,而共議大事,關乎各家下半年的生意命脈。

「鄭元山到了。」

「接替福老鬼的那年輕人呢?」

「他還沒到。」

「好大的架子。」

執正令的這位大人,已年過花甲,只是眼神明亮,緩緩說道:「其他人大多齊了罷?」

旁邊那人應道:「來了八成,還有幾家未到。」

他年約半百,神采奕奕,腰間掛令,赫然是江地副令。

江地正令徐徐吐出口氣,道:「一刻鐘前,本官接到了一道消息,就在桌上,你仔細看。」

腰掛副令的這位,當即一愕,取過那信件,面色頓時一變。

「這……」

「你我的頂頭上官,已經換人了。」

……

正尊樓顯得十分熱烈。

實際上,能夠受邀到此的商賈,他們名下的生意,都已是規模不小。

要麼是當地的家族,要麼是如庄氏商行一般,遍及各地的大型商行。

而他們的消息,實則也極是靈通。

「鄭元山來了,從『禾』地過來的。」

「聽說咱們江地正令大人,發了兩張請柬?」

「是啊,看來從海外過來,接替福老鬼的那個年輕人,身份不算高,至少鄭元山敢接請柬,便不低於他。」

「倒也未必,鄭元山跟福老鬼,今年以來,可是不大和善,也許……是決裂的時候到了。」

「靜觀其變,今夜大約有好戲看了。」

「這倒也是。」

……

鄭元山奉上一份禮物,便也入座。

袁濤跟隨在後,神色肅然。

「公子還沒到。」

「不像他的風格。」

鄭元山沉吟道:「他雖然心高氣傲,但在外人面前,卻從來展現出溫和甚至謙卑之狀,而尋求合作,得受利益。這江地正令大人設宴,放在東勝王朝,比廣府高大人設宴還要更隆重,他想在江地立足,沒有理由端架子……」

袁濤遲疑道:「那……」

鄭元山吐出口氣,道:「等著。」

庄冥來得晚,他也鬆了口氣。

若此刻直面庄冥,倒也不知該如何與之交鋒。

現在安靜下來,倒可以仔細想想。

說到底來,只因當年在他庄冥麾下做事,敬畏之心太重,至今揮之不去。

論實際來說,他庄冥也就是東勝王朝那偏僻地界的商賈而已。

「以我三地的勢力,比福老鬼留下的三地勢力,也不遜色。」

「我沒有道理會低他一頭!」

「何況,我比他更具優勢。」

……

正尊樓外。

庄冥看向前方,微微一笑。

前方燈火通明,顯得極為熱鬧。

不過禮儀風俗,衣著服飾等等方面,著實差異大了些,此刻也仍有些不適應。

「公子,到了。」

「走罷。」

庄冥當頭而行。

在他身旁,正是岳廷與陸合,兩位宗師。

至於白慶跟柳河,則留在商行之中,跟福老交流,繼續熟悉這東元境。

……

「庄氏商行的人來了。」

「岳廷在他右側靠後位置,這年輕人果然比岳廷身份還高么?」

「嘖嘖嘖,難得,桀驁如他岳廷,居然會低頭?」

「更難得的是,此人看起來比岳廷還要年輕。」

「咱們先探一探,這位即將接替福老鬼的年輕人,究竟是真正的人才,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庸才?」

「不忙,有人比咱們先探的。」

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來人的身上。

而庄冥神色如常,視而不見。

他微微偏頭,看向岳廷。

岳廷提著禮物,放到了前方,旋即說道:「這是我庄氏商行的當家,送與正令大人的見面禮,你記下來……我們庄氏商行的位置,放在哪裡?」

收禮這人忙是起身,應道:「幾位進樓,自有人引領。」

岳廷微微點頭,退了回來,在庄冥身側稍後半步停下。

庄冥往前而行,嘴角漸漸浮現出笑意來。

因為就在他的前面,有著熟悉的人影。

年過花甲的鄭元山,衣著盛裝,威嚴厚重。

正當盛年的袁濤,氣態沉凝,勢如烘爐。

兩人的目光,俱都極為複雜。

「一別數年,恍如隔世。」

庄冥停了下來,含笑道:「二位可好?」

場中各家主事人的熱烈交談,頓時安靜了下來。

整個場面,顯得十分寂靜。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那邊。

平靜之餘,似有寒氣迸發。

「見過公子。」

二人起身,盡都施禮。

……

二層樓上。

「看到了么?」

「看到了。」

「來人的身份,在他們本土,果然高於鄭元山。」

「但現在看來,鄭元山自立之心,也是鐵了心的。」

「繼續看著吧。」

「可要招護衛?莫要當場鬥了起來……」

「他們兩家,終歸只是商賈,敢擾本官的宴席?」

正令大人略帶輕蔑,道:「你親自下場,以副令鎮住場面,若有妄動,誰敢動手,便緝拿入獄,秉公執法即是。」

副令沉吟道:「誰先動手抓誰?」

正令大人偏頭過來,道:「誰敢動手抓誰!」

副令遲疑道:「若是對方先行動手,餘下一方不得不自保呢?」

正令大人淡然道:「大楚律法,誰敢動手,抓誰!」

副令肅然道:「明白了。」

不論誰先動手,只要膽敢動手,哪怕是自保,照樣抓了!

先是各打五十大板再說!

……

宴席尚未開始。

但氣氛已是極為沉凝。

庄冥似也沒有察覺周邊的目光,只是看著眼前的兩位故人。

曾經的心腹,如今的叛徒。

人心複雜,淵深莫測。

眼界的開闊,改變了人心的忠義。

真要說來,也真難以視二人多麼窮凶極惡,可是……為何他們就不能與福老和岳廷一樣,保持初心呢?

「你們如今,有何意念?」

庄冥負手而立,忽然問道。

場中的氣氛,愈發沉寂。

鄭元山想過要如何與這位曾經的主子交鋒,不過卻也沒有想到,以往城府深沉,言語行事,皆是捉摸不透的公子,這一次竟是如此直截了當,第一句話,便直指問題所在。

只一句話,便逼迫他選定立場!

依然還是同伴?

或已變為敵人?

「公子……」

鄭元山施了一禮,低沉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喚你公子。」

袁濤亦是施禮,道:「公子安好。」

鄭元山抬起頭來,神色肅然,昂首挺胸,沉聲道:「庄冥,這海外的生意,是我親自打下來的,不可能拱手送你……你若願意,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庄冥輕嘆了一聲。

岳廷臉色陰沉。

陸合默然不語,只是伸手握上了刀柄。

「井水不犯河水?」

庄冥淡然道:「你的家底,是我給的,你的根基,是我給的。」

鄭元山低沉道:「當年借你根基,站穩在大楚東元境,我還你十倍。」

庄冥忽然笑了聲,道:「你打拚下三地生意,原本居功至偉,可惜了……」

他拍了拍衣擺,神色漸冷,道:「從一開始,我就告訴你,此來海外,為我開闢商行……而今你要叛我,與我分割海外生意?」

鄭元山微微退後,道:「我承認你智計無雙,是為鄭某生平僅見,但這裡不是東勝王朝,你初來乍到,江地之內,你都未必站穩,想要收拾我這裡……就怕你全盤潰敗!」

說到這裡,才聽鄭元山說道:「你若答應,立下毒誓,不與我為難,那麼近期三地之事,我不給你添亂。」

庄冥哈哈笑道:「你太過於看重自己了。」

說完之後,他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商人,神色平淡。

鄭元山不但太看重他自己,也高看了江地這群商人。

或者說……鄭元山太低估他庄冥了。

……

「好,今日既然定下立場,今後好自為之。」

庄冥收回目光,這般說道。

陸合看著曾經共事的兩位同伴,臉色漸漸冰冷,手中握住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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