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星 4

我覺得,我們這種瞬間的移動,雖說是眨眼間,可畢竟實實在在地調了個個兒,所以在周圍人看來,或許會有明顯的破綻。因為對調時,雖然位置是相對固定的,但我們並非保持著完全相同的姿勢。比如說,自己若正站著,那麼移動後也還是站著的,自己若是坐著,也仍然是坐著的。也就是說,假設有人目擊了站立的我跟處於坐姿的風我對調,應該會感覺原本站著的人一下子就坐著了。事實上,最初在校園內發生的那次移動就是這樣,當時我就面對黑板坐下了。

經過數次嘗試,我們搞清楚了一點,就是那個發生時,周圍的人會在一瞬間動作停止。正常情況下幾乎難以察覺,得錄下視頻逐幀播放才能勉強看出來。但人們確實會靜止。初三我們生日時,風我不知從哪兒借來一台攝像機,我們通過實驗和分析明確了這一點。所以,從物理角度來說,我們出現和消失的瞬間或許無人能看見。

動物也會靜止。給貓呀、狗呀錄下視頻再回放,可以發現它們也停止了動作。

無機物不會靜止。

一開始,我們並沒覺得這件事有多重要。只覺得有這麼回事,生物之外的東西不會瞬間靜止,這也說得通。不久又發現,它其實隱藏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假設我正在坐計程車吧。車在行駛,那個發生了,我被傳送走了,風我跟我對換。在那個瞬間,駕駛員靜止了。可是,那輛車本身和周圍的車輛還在保持著運動。駕駛員靜止的時間可能很短,不足一秒,甚至還要更短。但開車就是這樣,哪怕一瞬間的走神都可能導致事故。

傳送時盡量躲進廁所的規定早已有了,我們還在此基礎上達成了協議,有時候即便無法做到這一點,也要儘可能地避免乘車。

最可怕的是自己開車。因為如果我和正在開車的風我對調,我可沒自信瞬間把手腳分別放到方向盤和油門上,配合當時情況進行操作。

所以,高中畢業後,我雖然拿了駕照,但基本沒碰過車。

我們進行了很多次嘗試。

一年僅有一天,且每隔兩個小時才有一次機會,所以我們詳細地計畫,並定好了要嘗試的事項和要確證的事項,並且逐一進行了驗證。

傳送到達的位置幾乎與對方先前所在的位置完全重疊。剛才我也說過,位置雖一樣,但姿勢並不會一致。

手裡拿的東西也會一起傳送過去。如果拿的是咖啡杯,咖啡也會跟著一起移動。互換位置後,基本上都會灑掉。

哪怕把自己綁在柱子上,也會被傳送走。不過,傳送來的那一方並不會被綁住。想通過抓住什麼來防止移動是沒用的。

這能有什麼用?

或許有人要問了,這樣的移動有什麼意義呢?

不知道。我們也只能這樣回答吧。

就好像有些人在某一種花粉變多時,就會打噴嚏和流鼻涕一樣,它是一種類似身體特質的東西,並不理會我們是否需要。我們只有去習慣、去磨合,在此前提下繼續生活。

話雖如此,對我和風我來說,它卻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濫用暴力、脾氣暴躁的父親,只顧自我保護、對父親言聽計從的母親,狹小的廉價公寓,不變的食物、不變的衣服,二人共用的文具,沒有遊戲機也沒有智能手機,這樣日復一日,只能讓人的情緒越來越負面。雖然對我們來說,這些都是理所當然,這才是生活的常態,但在這中間,哪怕只能每年一次,去做些不同於旁人的特別的事,就是我們精神上的救贖。

我掰著手指頭,焦急地等待著生日的到來,在前一天和風我興奮地計畫著第二天要做什麼。可以說,正因為有了這樣的生日,我們才能活到今天。

自小學二年級開始,我們便意識到特殊生日的存在,它來找過我們十幾次。我們的規定也隨之增加,比如說在互換位置後,要全力偽裝成原本在那裡的另一個人——我傳送到風我那裡時,一言一行都要完全符合風我,反過來也一樣。若不這樣做,會招致很多麻煩。另外,對換後的經歷要儘可能地相互彙報。

迄今為止,我們的生日里,有過奇妙的經歷,有過愉快或不愉快,也有過恐懼。

我想從中挑幾個說一說。

首先,就從和同班同學臟棉球相關的一件事說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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