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死去的心上沒有生還的翅膀 第5節

郝樂意從酒店出來,沒回家,直接去了一家房產中介所,租了套一居室,然後就返回了醫院。賈秋芬告訴她,整個下午,郝寶寶都坐在床上,不敢抬頭。

郝樂意知道她內心也糾結著,也擔心這間病房已經給郝寶寶造成心理陰影了,就去住院處,讓他們給郝寶寶換了個病房。

忙活了大半天,總算是忙活停當了,趁賈秋芬回家做飯,郝寶寶擔心地問郝樂意馬騰飛會不會不要她了。郝樂意怕說了實話她會心情不好,影響恢複,就說不會的,何況馬騰飛沒說,一切只是她的猜測。

郝寶寶哭著說怎麼不會的,都一下午了,馬騰飛連個電話都沒來,她還聽見他在樓下大喊「余西我愛你」了。郝樂意不知如何說才好,就打了個比喻,說梁實秋知道吧?郝寶寶點頭。梁實秋的第一任妻子死後,他寫了一篇非常深情真摯的悼文,感動了不少讀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第一任妻子的感情不知有多深呢,可事實卻是他和第一任妻子打過離婚官司的,在第一任妻子死後沒多久就娶了年輕漂亮的第二任妻子。有時候,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感情,或許很深,但那不一定是愛。他說愛,那是因為其他詞無法替代此時此刻他所想對這個女人所抒發的感情而已。

郝寶寶將信將疑,說她都跟所有的朋友和同學吹過牛了,她很快就要和貨真價實的富二代結婚了。如果馬騰飛不要她了,她都沒臉在同學朋友跟前混了。

郝樂意只能安慰她不會的、不會的。心,卻早就不在了。畢竟,明天要離婚,她是個把家看得比天還重的人,可她的家卻即將沒了。

郝寶寶看出了她的失神,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她。

郝樂意搖頭,說沒有。眼淚卻不聽話地滾了出來。郝寶寶就警惕得不行了,顧不得身上的傷疼,從床上下來,一步一步逼到窗前,「姐,你說實話,是不是馬騰飛說不要我了?」

郝樂意嚇傻了,撲過去就要拉她。

郝寶寶尖叫了一聲,「姐,你要不告訴我實話,我就跳下去,和余西一樣,馬騰飛他害死了兩個女人,我看他以後怎麼做人!!」

「寶寶,我真沒騙你,你這麼年輕漂亮,他幹嗎不要你了?」

「那你為什麼掉淚?」

「我和馬躍已經簽離婚協議了,明天去換證,就因為這。」郝樂意只能實話實說。

郝寶寶大吃一驚,主動離開了窗邊,「你們不是和好了嗎?」

「他突然又要離。」

「因為王萬家的事?」

郝樂意搖頭說:「他還不知道這事就從家裡搬出去了,都快十天了。」

「那到底因為什麼?」

「不知道,他說等離了婚再告訴我。」

「剛要混出點顏色來就要換老婆,他算什麼玩意兒!不行,姐,你不能這麼被動,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也忒便宜他了,你今晚就去找他!你告訴他,你想死個明白,否則,你拖也拖死他!」說著,推郝樂意往外走,「我不用你陪,你去找他。」

郝樂意不動。

「姐,你想離嗎?」

「我無所謂。」說這句話時,郝樂意突然有些暈眩,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感,是啊,她想離嗎?不對,她不想離,因為她已經原諒了馬躍。是馬躍,深深傷害了她的馬躍,突然又不要她的原諒了,要離婚,還和王萬家的事沒關係。不對,這裡面一定有蹊蹺。

郝寶寶也說,對,一定有,姐,在生活上你多獨立,可在感情上你也要獨立,不能聽別人擺布,不能馬躍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他算哪根蔥啊?!郝寶寶憤怒得都忘記了自己受傷,一揮手臂,疼得齜牙咧嘴。

郝樂意決定,等賈秋芬回來,她就再去一趟酒店,和馬躍好好談談。她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和他把婚離了,她必須作一下努力,不給自己留後悔。

在一天中目睹了生死和離散的郝寶寶,成熟了很多。以前她在郝樂意跟前,除了撒嬌沒別的,可在這個傍晚,她第一次像成年人一樣和郝樂意聊天。也覺得她和馬躍離婚的事,不管離還是不離,都不告訴她父母為好,因為他們有他們那一代人的價值觀,告訴了也沒用,只會給他們添堵,堵大發了,他們就會忍不住要攪局。當然,是好心好意地想往一起捏合他們的攪和。因為在他們心目中,夫妻不管多麼不和,只要能一起過到老,就是人生最大的勝利和圓滿。可事實卻是,往往是他們越攪和越亂,攤子更難收拾。

正說著,賈秋芬提著保溫桶來了,張羅著讓兩人吃飯,而郝樂意和郝寶寶各有心事,根本就吃不下。在賈秋芬慈愛的威逼下,各自胡亂吃了幾口,郝樂意就走了。出醫院後看了一下時間,才六點半,正是酒店最忙的時候,就沒去,給馬騰飛打了個電話,說哥我想跟你談談。

馬騰飛心灰意冷,說我不想。

郝樂意就哭了,說哥我求你了,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馬騰飛頓了半天,才說在余西家樓下,他曾在余西家門口長跪不起,被余西的爸爸轟了下來。整個下午,他就一直坐在余西家樓下,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郝樂意找到他時,他腳邊已經積了一堆煙蒂,郝樂意站在他面前,「哥。」

馬騰飛抬了抬眼皮,沒吭聲。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氣,也許,因為從前的事,你還覺得我這個人挺噁心,可是……我不想對過去解釋什麼,我只想跟你說,有時間你去看看寶寶,或給她打個電話。」

馬騰飛還是沒吭聲。

「從余西跳樓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們倆不可能了,可我怕你現在就說分手會讓她情緒不好,影響恢複。」

「知道了。」馬騰飛依然冷冷地。

「謝謝,等寶寶身體恢複好點兒了,我會慢慢開導她的。」

馬騰飛的冰冷,像把叫恥辱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剔著郝樂意的心,她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哥,有的事,可以解釋,可有的事一輩子都沒法解釋清楚。」

「你想解釋什麼?」馬騰飛冷冷看著她,「你不必內疚,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說著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雙手插在頭髮里,兩眼發獃地看著地上的煙蒂。

「好吧,我就不解釋什麼了,哥,希望你看在寶寶對你一片真情的份上對她……」

郝樂意還沒說完,馬騰飛機械地點了點頭,「別說了,我知道。」

郝樂意的眼淚,像突然拱出的泉水一樣,涌了出來,她獃獃地看了馬騰飛一會兒,轉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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