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坦白比謊言更殘酷 第3節

馬躍決定和郝樂意談談,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郝寶寶和馬騰飛戀愛這事,也是個引子,他有必要在第一時間和自己的媳婦分享這樁意外的好事,他想像著郝樂意得知這一消息的驚詫,就笑了。

郝樂意在電腦上編寫手工教材,聽見門響,知道馬躍回來了。很多次,她告訴自己,就算要離婚也沒必要耷拉著臉,顯得沒修養,胡適不曾說過嗎,在世界上最惡毒的行為就是給別人看一張生氣的臉。這麼想的時候她是想對馬躍講文明禮貌的,可等下次見了,她的心,就會疼,疼得像有人拿手往下揪一樣的疼。眼睛總是想流淚,就算想笑也笑不出來,如果不趕快轉身背對著他,她毫不懷疑眼淚會蹦跳而出。

今天又是如此,在回家路上,她一遍遍和自己說,郝樂意,你要做個有涵養的人。可是,當她聽見腳步聲,站起來,回頭看著馬躍,一臉笑容又僵住了,就那麼獃獃地看著他,成了一臉欲言又止狀的尷尬相,其實她沒什麼話想說。

馬躍倒挺高興的,回來這些天,這是郝樂意第一次聽見他回來就起身相迎,儘管彼此表情很不自然。他叫了聲樂意。

郝樂意用鼻子應了一聲,想坐下又不想搞得太僵,就顯得有些遲疑。馬躍覺得今晚的開始挺好,一副對她正在做的事饒有興趣的樣子,站在她身後看了半天。見郝樂意沒繼續和他說話的意思,才搓了搓手,故作神秘地說:「樂意,我哥有女朋友了。」

「是嗎?」又覺得這麼說有點心不在焉的敷衍,就又追了一句,「離了都兩年多了,也該有女朋友了。」

馬躍無趣極了,如果打算討好的不是媳婦郝樂意,他早轉身走人了,可就因為他必須把郝樂意哄開心了,他這日子才能過得不彆扭,所以他還要把這口賤氣再往下咽一咽。於是,他湊上來小聲說:「你猜,我哥的女朋友是誰?」

郝樂意回頭,直直盯著他:「誰?」

「猜。」

郝樂意心頭一動,「別賣關子了,到底是誰?」嘴裡這麼說著,心裡卻有了一絲縫隙,不由得心就顫上了,「是寶寶嗎?」

馬躍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點頭,「沒錯。」就把馬騰飛被余西堵在了心海廣場的事說了一遍,郝樂意一下子就焦躁上了,噌地站起來就往外走。馬躍一把抓住她,「樂意,你幹嗎呢?」

郝樂意邊換鞋邊說:「我找寶寶去,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她這算怎麼回事!」

「哎,樂意,好好的事,讓你一說成什麼了?我哥和寶寶可是一本正經地戀愛啊,你可別從中搗亂。」說著,馬躍把包從郝樂意肩上摘下來,「我哥是認真的,你別瞎摻和。」

「可寶寶剛……」郝樂意意識到自己情急了,忙捂住嘴,為了掩飾方才的失態,故作生氣地輕輕扇了自己嘴巴一下,「我怎麼跟你媽似的。」說完又訕笑了一下,「沒嘲笑你媽的意思啊,我是想起來,在你媽眼裡,寶寶就是棵不成才的樹,你哥怎麼會喜歡她這種弔兒郎當的女孩子?」說完,順從地依了馬躍的拽,坐到沙發上,心裡說著好險好險,剛才要不是反應快,寶寶剛墮胎才幾天的話就衝口而出了。這話一旦說出來,就成了潑到街上的一盆水,再也收不回來了。而且,最可怕的是馬躍在陳安娜跟前,從來保不住密,不知哪天就捅出來了。到那時候,陳安娜還不得狂笑啊,因為她和郝寶寶見面就掐,因為她終於握住了對郝寶寶足以形成一劍封喉的利器。不僅如此,她還會拿來對付從來不給她好臉的郝多錢和她看著就頭疼的賈秋芬,最可怕的是,如果馬騰飛和郝寶寶結了婚,萬一某天陳安娜和田桂花再叮噹起來。郝寶寶肯定又會像個感情前科犯一樣被拎出來當成打擊田桂花的砝碼……這麼一想,冷汗就從郝樂意背上刷刷地滾了下來。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郝寶寶成為陳安娜眼裡的感情前科犯!否則,誰都沒好果子吃!

偏偏馬躍又留意到了她的話,「寶寶剛怎麼了?」

「沒……沒怎麼,她前幾天剛跟我賭咒發誓,今年無論如何也要考研成功,才幾天啊,她這就談情說愛去了。」撒完謊,郝樂意鬆了口氣。

「她跟了我哥,還考什麼研啊,女孩子沒必要活那麼累,考研不就是為了找份好工作,找份好工作不就是為了多賺錢嗎。別看我哥是大學講師掙得不多,可穩定啊,家裡有老爺子托著底,寶寶嫁過去連班都不用上。你跟寶寶說,別惦記著考研了,還是學習學習怎麼當少奶奶吧。」馬躍攬著郝樂意坐在沙發上,覺得今晚這一招用得很到位。有時候,老婆生氣了,道歉買禮物都沒用,就在她最親近的人身上打打主意,這招以前他常用,基本百用不爽。

人只要有了秘密,還想掩藏,又恰巧在差點曝光的關鍵點上,就會顯得虛弱而心虛,此刻的郝樂意就是,因為剛才差點把郝寶寶的秘密和盤托出。她的心,怦怦狂跳得厲害,馬躍以為她眼中流露出的不安,是擔心馬騰飛在感情上不認真害了郝寶寶,就極認真地說些關於馬騰飛的好話。

郝樂意嗯嗯啊啊地敷衍著他,心裡卻想,郝寶寶不把馬騰飛的心捅上十個窟窿八個坑就不錯了。

「這事要是放在其他姑娘身上,家裡人知道了,一定高興得要命。」馬躍說,「要不我們給叔叔嬸嬸道個喜?」

郝樂意心不在焉地說:「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不就是當寄生蟲成功嗎?」

馬躍訕訕說:「幹嗎說這麼難聽,再說了,這怎麼能叫寄生蟲?為社會作貢獻不一定是出去工作,做好婚姻伴侶也是一門學問,也是對人類的貢獻。」

郝樂意知道寄生蟲三字又觸動了他的敏感神經,用鼻子哼了一聲。

馬躍有點難堪,搓了一會兒手說:「樂意,我有事和你商量。」

郝樂意看著他,沒吭聲,那意思是你說吧。

馬躍就把馬光遠想讓他去幫忙管理酒店的事說了一下。

郝樂意說挺好的,那你怎麼還到處應聘呢?

馬躍沉吟了一下說:「這一是做給咱媽看,二是……我也通過應聘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郝樂意定定地看著他,半天沒說話,心裡卻莫名地憂傷了,憂傷得她都想扇自己嘴巴,因為他工作有著落了,離他們婚姻解體的日子就又近了一步。和一隻小狗相處五年也處出感情來了,何況他是個大活人,還和她一起造出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兒。她知道,只要她和馬躍在一起一天這憂傷就會發酵一天。

見她不說話,馬躍以為她和陳安娜一樣,對他拿了研究生文憑卻只能去馬光遠酒店做事不甘心,問她是不是有這想法。

郝樂意搖搖頭,說我沒那麼市儈,找工作只盯著那些已經發展起來的大企業,不屑於正發展中的小公司,和女人在選男朋友上嫌貧愛富沒什麼區別。她只是好奇,自己的人生,他為什麼要交給親媽負責,雖然她對他的愛是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的,可有些事情,愛不僅無能為力,還是罪魁禍首。

馬躍怔了一會兒,「我不想讓她生氣。」

郝樂意點頭說:「我沒別的意思……」

「樂意,我們談談。」

「談什麼?」

「我回來有段時間了。」

「嗯。」

「你變了。」

「是嗎?我沒覺得。」

「我想知道為什麼。」

「你知道的,沒必要問我。」

馬躍心裡發毛,「我知道什麼?」

郝樂意淡淡地笑了一下,坐下繼續編教材。

馬躍站在椅子後,「樂意,我不喜歡打啞謎。」

郝樂意回頭看著他,頓了一會兒說:「你什麼時候去你伯父那兒上班?」

「這和我們的談話有關係嗎?」

「有。」

「快了。」

「好吧,等你去上班了再說。」

「不行,現在說。」

「現在我不想說。」

「那如果我不去伯父那兒上班了呢?」

郝樂意的手離開了滑鼠,回頭看著他說:「好吧,我不愛你了,你別問為什麼,沒理由,就是我不愛你了。」

馬躍錯愕地問:「為什麼?」

「我說過了,別問。」

「可我想知道為什麼?!」馬躍覺得腹腔在迅速膨脹,情急之下說,「你報復我?!」

郝樂意心裡一揪,「我報復你?你做過讓我想報復你的事嗎?」

「對,我知道,你肯定是報復我,你肯定是看見她了,是不是?你看見有個女人在我房間。你可以問我,我可以解釋,可你不能不聞不問就這麼判我死刑吧?」情急之下,馬躍像機關槍一樣把小玫瑰給供了出來,「是,我承認,五年前我突然偷著跑回國就是因為她,可我這次回去真沒想和她怎麼樣,我只是寂寞,是她主動的,而且。她想和我結婚,我已經明確地拒絕了她,我愛的是你,我不可能留下,難道這都不能證明我對你的愛嗎?!」

郝樂意聽得全身冰涼,好幾次,她想轉身就走,她不想聽了。可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