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親愛的你要逃到哪裡 第4節

最終的勝利者還是陳安娜,起因是她把馬躍叫到辦公室,還動員了幾個被她蒙在鼓裡的老師,一起動員馬躍去英國讀研。他們說馬躍,聽你媽的話吧,雖然你賺下錢了,可現在通貨膨脹多厲害?不用多,你往前比二十年,一月八百塊錢就是高薪了,可現在呢?八百塊錢還不夠買條名牌褲子的。人啊,沒有近憂,必有遠慮,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別人有什麼你沒有、別人都幸福你痛苦,而是該戰鬥的年齡你袖著手,該袖著手的年齡你卻必須去戰鬥……在七嘴八舌的圍攻教育下,馬躍既不能解釋他根本就沒賺到什麼錢,又不能說我不想惹我媳婦生氣,因為那是他的家庭背景,別人並不了解。一旦他說因為郝樂意不同意,他們一定會紛紛批評她,媳婦可以不懂事,不理解婆婆的一片苦心,可他這做兒子的不能不理解啊……馬躍被圍攻得實在沒轍了,舉雙手投降了,說我去,這就去。

可,他要怎麼說才不會惹郝樂意發火呢?夜裡輾轉反側,郝樂意問他怎麼了,他說沒什麼,就手拉著郝樂意,讓她趴在自己身上,和他臉對著臉,這是他們都喜歡的親密姿勢。郝樂意困了,臉耷拉著貼在他臉上,懶洋洋地說別鬧了,我想睡覺。

馬躍張了張嘴,卻沒吐出半個字,嘴唇在她臉上爬呀爬呀地吻她,弄得郝樂意痒痒的,從他身上翻下來,說討厭,癢死了。馬躍側躺著看著她,藍幽幽的月光從天窗鑽進來,安靜地撫摸著她光潔的臉,一個才二十五歲的小媽媽,看得他的心柔柔的,伏上去吻了一下郝樂意眼也不睜地伸手捂上了他的嘴說:「睡覺。」

馬躍笑,用舌尖抵著她的手心,一下一下地撓,手卻極不老實地鑽進了內衣,朝著他熟悉的地方挺進。郝樂意徹底被他鬧清醒了,大笑著說討厭,翻身滾開。馬躍一路追過去,攥住她雙手舉到頭的上方,壓在床上,郝樂意像投降的猴子一樣誇張地呈井字狀仰在床上。他說:「不許睡。」說著,用牙齒咬開了她的睡衣。自從結婚,馬躍就要郝樂意一定要裸睡,理由是這樣方便愛她。馬躍嘴裡的愛她就是**。

他最喜歡的**方式之一就是半夜睡醒了,鑽進郝樂意寬大的睡衣里**她,其實郝樂意也喜歡。其實很多時候馬躍一**她,她就醒了,知道馬躍喜歡她在**中醒來而不是在**中醒來,所以,她通常很配合地在假寐里享受馬躍的**,在他即將進入她的時候還會假裝在睡夢中翻個身讓他緊張,最後在他抵達她深處時緊張而幸福地醒來,嬌嗔地呢喃著和他說著夢話一樣的情話。

可今天她還沒睡著,就配合地把腿盤在他腰上,嬌笑著說又想扮壞蛋呀?馬躍嗯了一聲,深深地進入了她。在這個幸福的剎那,馬躍突然後悔了,他一點兒也不想去英國,片刻也不想去,就想和他親愛的郝樂意睡在一張床上,看著她、摟著她,歡喜的時候就這樣對她……這種淡淡的傷感讓他不敢再看郝樂意的眼睛,就微微地閉上了眼……那麼幽靜的月光,撲在他們熱浪翻滾的身上。後來,郝樂意感覺出了不對,因為馬躍伏在她身上流了淚,那滴淚,像一滴琥珀一樣綴在她鎖骨的淺窩裡,她捧著他熱汗淋漓的臉說:「馬躍,你怎麼了?」

馬躍從她身上翻下來,枕著自己的手,想了一會兒,才說在想一件事。

郝樂意軟綿綿地嗯了一聲,表示自己想聽。

「我在想,一個明智的人的人生,應該是在該戰鬥的年齡去戰鬥,這樣才會有該袖手時袖著手的愜意。」

郝樂意又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馬躍就翻過來,幾乎是趴在她臉上,認真地說:「我想去英國讀研。」

郝樂意一個激靈就清醒了,「剛才你就是想和我說這個?」

馬躍點頭。

郝樂意一個骨碌爬起來,她一臉嚴肅,卻光溜溜地坐在那兒,顯得有點滑稽:「你媽又……」

馬躍伸手捂她嘴說:「沒有,這幾天我在家反思我的人生。」

「對,我知道,你經常反思你的人生,這是你的一大優點,可你的缺點就是反思了以後繼續蹲在原地,你說吧,你去英國拿下碩士證書來,你的人生就會發生實質性的改變?」郝樂意簡直是火冒三丈,「你考出多少證書來了?馬躍!要不要我幫你數數?你每一次打算去考證之前,都躊躇滿志,好像考出這個證書來你的人生就一切OK了、就金光萬丈就輝煌坦蕩了。可是你拿了一本又一本的證書,它們除了能證明你是所向披靡的『考神』之外,什麼也不是,因為你的人生還是老樣子。你以為證書是飯碗啊,只要你考出一本來往眼前那麼一擺,你什麼也不用干,錢和成就都從天上掉下來了?只要你多拿一本證書就多條天上掉錢、地上來成就的途徑?以前你要考證你就去考,我從不阻攔,不是我相信你考出個證來就能有前途,而是為了保住你的上進心!」

說著說著郝樂意就哭了,面對這個男人,讓她突然覺得自己坐在了浩瀚無邊的巧克力糖漿上,雖有濃情蜜意,卻終是逃不過淪陷的無望。

馬躍愧疚地看著她,半天不說話。他仰著頭,看天窗外的月亮,連月亮都看傷心了,剛才還柔情蜜意的一對小男女,一眨眼就吵成了冤家,它一傷心就離開天窗不見了,外面只剩了空茫茫的天空。

最終,馬躍還是去了英國,臨行前,馬騰飛給他餞行。離婚官司折騰了將近一年,他和余西的婚姻終於徹底結束,而且他不知道,余西之所以答應離婚,是因為田桂花替他撒了謊。

田桂花去找余西,說讓他們離婚真不是因為她不能生孩子,而是怕他們倆在一起,不知哪天會鬧出人命來,余西也知道這是事實的一部分。她賭咒發誓以後再也不這樣了。田桂花悲涼地搖了搖頭,說這樣的誓你以前不是沒發過,可事實證明,只要你們倆還是夫妻,還住在一起,你就會犯老毛病。她就馬騰飛這麼一個兒子,余西父母也就她這麼一個女兒,誰都閃失不起,也出不起事。所以,不為別的,為了雙方父母不再提心弔膽,這婚,也還是離了吧。余西父母雖然不願女兒離婚,可也知道田桂花說得在理,他們也怕余西沒了命或是進了監獄,也幫著田桂花勸。余西拗不過大家,最終淚流滿面地有條件投降了,這個條件就是:為了雙方安全離的婚,那馬騰飛就不能再娶。

田桂花替馬騰飛答應得信誓旦旦,還主動給了余西五百萬,因為余西長這麼大就沒上過一天班,雖然馬騰飛本人並沒家產可分,但也不能虧著余西,至少要保證她離婚後的日子過得和以前一樣體面從容。

在三個人的餞行宴上,馬騰飛哭了,很久以後,郝樂意才明白,他的痛哭,未必是對余西的眷戀,也未必是對愛情終於殞命的悲痛。不過是面對婚姻破敗的習慣性悲傷,就像被小偷光顧了錢包,我們的第一情緒一定是窩火憤怒。

送走馬躍,郝樂意心裡一片空蕩蕩的蒼茫,再看看陳安娜,也挺心酸的。辛苦大半輩子,就為兒子省吃儉用了,也替馬躍汗顏,都二十八歲了,還在揮霍父母的血汗錢,就去銀行把這幾年攢的十來萬塊錢,全提了出來,給陳安娜送了下去。

陳安娜扒拉開手提袋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問:「什麼意思?」

郝樂意說馬躍都快三十了,不能再花父母的錢了,這些錢雖然不夠陳安娜墊付的留學費用,但也是她的心意。

陳安娜嗯了一聲,其實,心裡還是很感動的,也發自內心地覺得郝樂意這媳婦不錯,但她不想表現在臉上讓她翹尾巴,就冷冷問:「多少?」

郝樂意說十四萬五。

「還挺能攢。」陳安娜把袋子繫上,「你還是去存上吧,馬躍是我兒子,把他培養好,交給你,是我這當媽的責任,這錢你掏不著。再說了,我的錢就是馬躍的錢,以後你別把我和馬躍分這麼清楚。」

陳安娜說這些時,雖然沉著臉,但聲音平緩,已經有些語重心長的慈祥長輩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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