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是傷情說前塵 第4節

郝樂意寄居在叔叔郝多錢家備戰中考,馬躍同學也在備戰高考。

每天放學回來,郝樂意都要幫賈秋芬做家務,不讓都不行,默默地做,也不吭聲,不管什麼都做得頭頭是道,讓賈秋芬看得心疼。她知道這孩子心裡有數著呢,夜裡就和郝多錢說,不要對郝樂意沉著臉,畢竟那是他的親侄女,在這個世界上她也就他這麼個至親至近的人了。郝多錢裝聽不見,哼哼地打呼嚕,再看郝樂意的眼神,就柔和多了。

儘管如此,郝樂意的家長會,還是賈秋芬去給開,所以,在很多年之後,當郝樂意想起母親這倆字,腦海里浮現的是賈秋芬的樣子,微胖,像上弦月一樣的笑眯眯的眼睛,不管招呼誰,嗓子都晴朗朗的,好像這個世界上就找不到她不喜歡的人。哪怕你剛打了她一巴掌騙了她一百塊錢,她都不記得。郝多錢家雖然很小,可所有的衣服永遠被她洗得有股陽光的味道,毛巾永遠被她打上肥皂兌上咸鹽洗得蓬蓬鬆鬆,如果說記憶里家的美好是有味道的,那這味道一定是在賈秋芬這樣的女人手下誕生的。

郝樂意沒考高中,儘管以她的成績,完全可以考得上青島最好的高中,可郝樂意知道,高中不屬於義務教育了,她不能再給賈秋芬夫妻增加負擔了,他們也負擔不起。賈秋芬工作的毛巾廠倒閉了,郝多錢工作的自行車廠連地皮都賣了,說白了,他們倆都是下崗職工,好在賈秋芬勤快,每天琢磨著花樣倒騰點小買賣,多少還能進幾個錢,譬如說秋天的時候她賣煮苞米,冬天的時候她推著大桶賣熱騰騰的蘿蔔纓小豆腐,夏天的時候她賣茶蛋賣粽子。郝多錢心情好的時候也出去干點活,心情不好的時候——尤其是夏天,他很容易心情不好——就會提著一塑料袋散啤酒,邊走邊喝邊罵罵咧咧,好像整個世界都欠了他二百萬,郝多錢從塑料袋裡喝散啤的技術很高,把塑料袋擎到臉的一側,嘴吸住塑料袋的一點邊,另一隻手輕輕一托塑料袋底,再一捏,散啤就點滴不漏地喝到了嘴裡,再鼓一下腮幫子,咽下去,大嘴一張,那個爽,給個皇帝老子的寶座都不換。提著塑料袋喝著散啤罵著街的郝多錢沒人敢惹,除了郝寶寶。郝寶寶是郝多錢的一帖葯,不管郝多錢犯混犯得多麼厲害,只要她吼一嗓子,郝多錢立馬就像點了滷水的豆腐湯子,靜悄悄地就收斂了。

因為知道賈秋芬的善良,更知道她一旦知道自己放棄考高中會難過,郝樂意悄悄報考了幼兒師範,雖然在本市,但可以住校,如果願意,中專畢業後可以繼續讀大專,師範類可以免學費,這是郝樂意選擇它的主要原因。

同是這年9月,馬躍到上海的一所高校報到。

兩年後,郝樂意中專畢業繼續讀大專,宋小燕留下了一筆不大不小的存款,郝樂意花得節儉,到讀大專時,還剩幾千,就不捨得花了,總覺得這筆錢上殘留著宋小燕的汗水和氣息,想留下來做紀念,於是,就開始了勤工儉學生涯,中午在學校食堂做小時工,晚上去一家培訓機構當老師,累是累了點,經濟上倒也沒緊張到哪兒去,偶爾的,郝寶寶從賈秋芬手裡要不出零花錢,還能到她這兒打打秋風。

校園才子馬躍,以交流生的身份去了英國,並以優異的成績把學籍轉到了英國大學。此時,他的母親陳安娜,已榮升為某職業中學的副校長,時間像浩浩蕩蕩的隊伍繼續往前推進,而他們,還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可時光依然遵照自己的秩序,不慌不忙地行走著,離他們的相識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在這期間,郝樂意拒絕了一個來自社會上的追求者,而她出落成標緻美人的堂妹郝寶寶,在各色男人的頻繁騷擾下,春心蕩漾,學習成績一落千丈,高考敗得一塌糊塗,最終只能進本市一家民營大學,專業是旅遊管理。郝樂意覺得這專業有點不妥,沒技術含量,就業競爭沒優勢,再就是如果做接團導遊很辛苦,郝寶寶未必吃得了這苦,可郝寶寶就是喜歡,說她想當導遊,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免費旅遊。郝多錢說幹個屁導遊,他把姑娘生這麼漂亮,不是為了伺候王八蛋的。

郝多錢一直堅持女兒要富養,雖然他夫妻倆下崗了,可在吃喝玩上,從來不屈著郝寶寶。甭管緊不緊張,郝多錢每晚必喝五塊錢的散啤,雷打不動,誰想給他斷酒誰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敵人,可為了郝寶寶,他可以斷酒,譬如說郝寶寶說同學們都去吃必勝客了,為了給郝寶寶省出一頓必勝客的錢,郝多錢能戒半個月的啤酒……總之,只要郝寶寶提得出來的要求,郝多錢都會想辦法滿足,哪怕借錢哪怕去賣血,賈秋芬擔心照這樣會把郝寶寶慣壞了。郝多錢嗤之以鼻,說慣吃慣喝慣著玩,不慣歪歪毛病慣不壞孩子。

其實,慣著慣著,啥叫歪歪毛病,郝多錢也搞不清楚了,只要是郝寶寶提出來的,都是正確的。

郝多錢的理念是,人這輩子,就是什麼人什麼命,比如說打小他就跑來顛去地給他哥當小弟,結果他哥死了他都沒翻了身,走到哪兒人都拿著當狗腿子使喚;還有賈秋芬,也是活生生的例子,只要是她認識的人,她就沒不照顧的,怎麼著?老天就給了她個伺候人的命,嫁了窮兮兮的郝多錢,伺候完了婆婆伺候男人,還得為塊兒八毛地伺候那些買煮苞米的買小豆腐以及買粽子的,生就一副賤相誰都不高貴你。所以,他算看明白了,人想要好命,得先自己端起好命的架子,郝寶寶的命,他要打小就往高貴里培養,家務活不許她沾手,該見識的讓她見識,該吃的吃該玩的玩,只有這樣,才能神定氣閑,才能顯得高貴,長大了才不會別人隨便給點好處就迷了眼釣了心,這就是富養女兒的最基本原理:經得起誘惑,抵得住騙。

雖然覺得郝多錢是滿嘴巴的歪理,可賈秋芬說不過他,只好由著他這窮人抽筋扒皮地富養閨女。

這時,我們的馬躍同學,在英國認識了一位來自上海的女生,她叫黃梅,她嬌小玲瓏,笑容嫵媚。他們是在學校圖書館門口躲雨時認識的,那場雨下得真漫長啊,就沒個停歇的跡象,寂寞的惆悵里,小玫瑰就主動和他搭話了,問他學的是什麼專業,來自哪個城市,聊得很投機,後來小玫瑰問他住哪兒,馬躍說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小玫瑰就很大方地問可不可以去看看。

馬躍說好啊的時候還沒多想,他們衝進雨里,哈哈大笑著穿越了雨水,像落湯雞一樣站在他的公寓門口,一抬頭馬躍就傻了……雨把小玫瑰的白色亞麻襯衣淋透了,她沒穿胸罩,淺褐色的乳頭清晰地貼在濕透的襯衣內。

馬躍窘迫得低下了頭,目光躲閃著飛來飛去,像找不到落腳地的蜻蜓,而小玫瑰卻大咧咧地笑著,好像壓根就不知道自己露點了。

因為緊張,馬躍不僅把鑰匙掉在了地上,還怎麼對都插不進鑰匙孔,小玫瑰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拿過鑰匙,咔嗒一聲打開了門。

進門後,小玫瑰就大大方方地說她不想感冒,想洗個熱水澡,再借他件乾淨襯衣穿,馬躍頭也不敢抬地說好,給她找了襯衣,聽她進了衛生間才算吁了口氣。

那天晚上,馬躍過得暈暈乎乎的,像喝醉了酒,他也洗澡換了衣服,從衛生間出來時,小玫瑰已經像個殷勤周到的女主人一樣煮好了香噴噴的咖啡,馬躍的襯衣穿在她身上像又肥又闊的超短裙,很性感,她邊和馬躍聊天邊晃著兩條漂亮而結實的腿走來走去,晃得馬躍眼睛都花了,只剩了傻笑,她就坐在馬躍身邊認真地托起下巴看著他,說:「你幹嗎只笑不說話啊?」

馬躍還是傻笑。

她像野蠻而生了氣的小妹妹一樣,一把奪下馬躍手裡的咖啡杯,「我問你話呢。」

馬躍啊啊地說不出一句囫圇話,慌亂中不知怎麼的就抱住了她,小玫瑰也沒掙扎,只是壞壞地笑著,勇敢地看著他,拖長了腔調:「馬——躍——。」

馬躍好像聽到了召喚,笨手笨嘴地就吻了下去。小玫瑰的回吻很嫻熟,但此刻的帥哥馬躍,因為陳安娜嚴盯死防式的管教,在男女方面還像白痴一樣單純,在小玫瑰嫻熟技巧的引導下,倒也沒有太慌亂,也是在這個夜晚,馬躍才知道,女人的身體是會說話的,比如當他和小玫瑰擁吻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召喚,召喚他去撫摸並親吻她,尋找通往她身體的道路。

她那麼嬌小,他能像父親抱嬰兒一樣輕巧地把她抱在懷裡,抱著她上床,愛撫並進入她情慾泛濫的身體時,他有點害怕,因為對於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小玫瑰嬌小得像個孩子,他覺得自己像在欺負或虐待她,尤其是當小玫瑰快樂地大叫時,他嚇壞了,以為弄疼了他,飛快滾到一邊,慌忙和她道歉,問是不是弄疼她了?小玫瑰被他問愣了,然後笑了,一個骨碌爬起來,爬到他身上,看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

「馬躍,我不想活了。」

馬躍嚇了一跳,以為她遇到煩心事了,這對於留學生來說一點兒也不稀奇,他捧著她的臉說千萬別。

小玫瑰用鼻子嗯了一聲,臉抵在馬躍胸口,緩緩地套在了馬躍身上,吮著他玉米粒一樣的乳頭,玲瓏有致小身子,居然可以那麼大幅度地跌宕起伏,在她如小豹子一樣的尖叫里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