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曙光就在前頭 第一百二十章 黑夜裡的閑話

雲氏家宅看似沒有什麼規矩,哪怕雲昭登基之後他也從來沒有刻意的立下什麼規矩,上一輩子的意識還在控制他的行為,總認為在家裡立規矩不好。

事實上,也不用他立下什麼規矩。

家裡有三個強悍的女人,早就把這件事安排的妥妥噹噹。

不論是雲娘,還是馮英,亦或是錢多多那裡有一個好相與的。

在雲昭,雲彰,雲顯,雲琸面前這三個女人大大咧咧的看似毫無顧忌。

可是,離開了這四個人,就連雲春,雲花也不敢家裡的事情外傳。

因此,雲氏內宅里的消息很少傳到外邊去,這就導致了大家聽到的全是一些臆測。

什麼雲昭這個皇帝好色如命,別看表面上只有兩個老婆,實際上夜夜笙歌,就酒池肉林,連奴酋老婆都惦記啦,雲娘這個雲氏老祖宗鐵面無私啦,錢多多侍寵而驕啦,馮英一個正人努力操持偌大的雲氏內宅啦……總之,只要是皇家趣聞,普天下的人都想知道。

想知道也就罷了,偏偏知道的全是錯的。

雲顯自然不屑於去幫自己老子解釋什麼,畢竟,這裡面的好多誤會,都是出自他老子自己之手。

那是他的家。

雲顯不喜歡在家待著,但是,家這個東西一定要有,一定要真實存在,否則,他就會覺得自己是虛的。

海面上波浪起伏,在月光下還有些波光粼粼的意味,一些喜歡在月光下飛翔的魚會躍出海面,在月光下飛行良久之後再鑽入海中。

船頭部分,時不時的有幾頭海豚也會躍出海面,然後再跌落黝黑的海水中。

明月下,天空是黑色的,海洋是黑色的,目光所及之處的半空,卻呈深藍色,皇后號鐵甲艦劈開的波浪就像兩片白色的正在盛開的兩葉蘭。

在夜色的保護下,雲顯清秀的臉龐帶有的稚嫩感一絲都看不見了,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雲紋,雲鎮,以及雲氏老賊老常,老周。

「在南洋叢林里跟張秉忠作戰的時候已經發現有很多事情不對頭,因為,做主人是孫可望跟艾能奇,而不是張秉忠,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孫可望與艾能奇兩人似乎並不是一隊人馬。

我們在攻擊艾能奇的時候,孫可望不但不會幫助艾能奇,還給我一種樂見我們幹掉艾能奇的奇怪感覺。

所以,我覺得張秉忠可能已經死了。」

聽了雲紋的話,雲顯一言不發,最後低聲道:「張秉忠必須活著,他也只能活著。」

雲紋搖搖頭道:「進了野人山的人,想要活著出來恐怕不容易。」

「野人山?」

雲紋點點頭道:「他們剩下的人不多了,做多還有不到兩萬人,在七個月前,他們還在一路向西,似乎想要在南洋立足,可是,不知怎麼的,這群人一夜之間又不繼續向西走了,而是掉頭開始向東。

顯哥兒你也知曉,向東就意味著他們要進我大明本土。

可是,向東的道路已經全部被洪承疇麾下的軍隊堵死了,這些人居然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一頭扎進了野人山。

我找到了一些傷兵,那些人的精神已經崩潰了,口口聲聲喊著要回家。

我們全副武裝向前探索了不到五十里,就退回來了……」

雲顯皺眉道:「為何退出來?」

雲紋抽一口煙道:「折損太大了,五十里,我損失了十六個精銳中的精銳。而且,一路上白骨累累,我覺得不論是孫可望,還是艾能奇都不可能活著從野人山走出去。

即便是真的走出了野人山,估計也不剩下幾個人了。

我覺著能走出野人山的人,國朝放他們一條活路又如何?」

雲顯盯著雲紋的眼睛道:「怎麼,心軟了?」

雲紋丟掉煙頭道:「不是心軟,就是覺得沒必要了,就是覺得懲罰已經足夠了,我甚至覺得殺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誇耀的,所以,在接到我爹下達的軍令之後,我們就迅速離開了。」

「洪承疇也這麼看?」

雲紋搖搖頭道:「那個老賊心如鐵石,我們走的時候,聽說他已經被陛下下令回玉山了,不過,那個老賊依舊在排兵布陣,等孫可望,艾能奇這些人從野人山出來呢。

我勸說了兩句,被他打了三十軍棍,還要我收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還告訴我,是叛賊,就該全部絞殺。」

雲顯哼了一聲道:「我怎麼沒有看到洪承疇奏摺上對此事的描述?」

雲紋淡淡的道:「那個老賊可能覺得應該賣我爹一個臉面,幫我瞞下來了。老子是皇族,用不著他給我賣好,不想下手,就是不想下手,用不著找借口。

了不起走一遭家法,反正我爺爺也不會用家法把我打死。」

雲顯給雲紋遞了一支煙點著後道:「軍法啊——」

雲紋冷笑道:「軍法也沒有我皇族的尊嚴來的重要,如果是正面戰場,老子戰死都認,追殺一群想要回家的乞丐,我雲紋覺得很丟人,丟我皇家顏面。」

雲顯沉默不語,只是瞅著波光粼粼的海面出神,他很了解雲紋,這不是一個善良的人,這傢伙從小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雲顯沒有上過戰場,他想不出什麼什麼樣的慘狀,能讓雲紋生出惻隱之心。

「你也別為難了,我已經給陛下上了奏摺,把事情說清楚了,以後會有什麼樣地後果,我兜著就是。」

雲顯搖頭道:「父皇不會懲罰你的,家法都不會用,甚至會誇讚你,不過,那群叛賊死定了。」

雲紋煩躁的將抽了兩口的煙捲丟進大海,憤懣的道:「殺自己人沒意思,阿顯,你這一次去南洋有什麼特別的任務嗎?

如果是跟歐洲人作戰,你一定要交給我們。」

說罷,就站起身,離開了甲板,回自己的艙房睡覺去了。

雲鎮在雲顯面前顯得極為局促,他很想跟著雲紋跑路,又不敢,想要跟老常,老周一般平靜無波的坐在原地又坐不住,見雲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了,就趴在甲板上叩頭道:「殿下殺了我算了。」

老周睜開眼睛淡淡的道:「殿下,很慘。」

老常跟著道:「慘絕人寰。」

雲顯聞言,擺擺手道:「那就睡覺吧。」

回到艙房以後,雲顯就鋪開一張信紙,準備給自己的父親寫信,他很想知道父親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該如何選擇,他能猜出來一大半,卻不能猜到父親的全部心思。

更重要的是,雲紋這些人變化很大,大的幾乎讓雲顯認不出他們來了。

這裡的人大多是他幼時的玩伴,跟他一起讀書,一起挨揍,但是,現在,這些人一個個都有些沉默寡言,槍不離手。

在安南靠岸的時候,洪承疇送來了大量的補給,卻沒有親自來見他這個皇子,這很失禮,不過,雲顯並不感到奇怪。

就像孔秀說的那樣,洪承疇已經大功在手,身份已經超然,這種人現在最忌諱的就是卷進皇子奪嫡之爭,只要不參與這種事情,他就能趾高氣揚的老死。

明天就要進入爪哇島了,就能見到韓秀芬了,雲顯,卻莫名的有些焦躁,他很擔心此時的韓秀芬會不會跟洪承疇一樣選擇對他敬而遠之。

像雲紋一樣對他表現出那種讓他非常難受的疏離感。

所以,這一夜,雲顯徹夜難眠。

不過,很明顯他想多了,因為在見到韓秀芬的第一刻起,他就被韓秀芬一把攬進懷裡,儘管雲顯的武功還不錯,在韓秀芬的懷裡,他還是覺得自己依舊是那個被韓秀芬摟在懷裡差點悶死的幼兒。

「不錯,不錯,到底長大了,讓我好好看看。」

再差點悶死雲顯之後,韓秀芬就把雲顯頓在甲板上,上上下下的看。

看完之後又抱著雲顯親昵一陣子,就把他帶到一個奇裝異服的老者面前道:「拜師吧!」

雲顯四處看看,半天才道:「啊?」

「啊什麼,這是我們南洋書院的山長陸洪先生,人家可是一個真正的大學問家,當你的老師是你的造化。」

在韓秀芬這種人面前,雲顯基本上是沒有什麼話語權的,他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正牌老師孔秀身上。

韓秀芬睥睨了孔秀一眼道:「滾開。」

孔秀皺眉道:「這是我的弟子。」

韓秀芬道:「一個人拜百十個老師有什麼稀奇的,孔子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你這個當孔夫子後輩的難道要忤逆祖宗不成?」

孔秀道:「我知道你不在乎禮法,不過,你總要講道理吧?」

韓秀芬道:「你什麼時候聽說過我韓秀芬是一個講道理得人?我只知道南陽書院有最好的先生,雲顯又是我最疼愛的晚輩,他的主我能做一半,讓他的學問再精進一些有什麼不好的?

你也別守著那一套老東西固步自封了,雲顯又不是女子,多一個老師又不是多一個男人,有什麼不成的?」

孔秀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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