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帝國的輓歌 第二百二十章 穩定就是勝利,其餘不足論

徐元壽走了,走的時候身體有些佝僂,出門的時候還在門檻上絆了一下,雖然沒有摔倒,卻弄亂了髮髻,他也不收拾,就這麼頂著一頭亂髮走了。

這一次,雲昭沒有送。

既然已經把這個老人家的心傷透了,這時候再假惺惺的去送別,只會讓人更看不起。

獨木不成林的道理雲昭還是知曉的,徐元壽也是知曉的。

雲昭這一次的作為本身就不是什麼太深奧的事情。

皇帝想要更多的學堂,想要更多能識字的人,而玉山書院沒有做到。

或者說,徐元壽這些人更趨向於培養高級人才,他們認為知識掌握在少數人手裡,對於國家的統治似乎更加有利。

事實上不僅僅是徐元壽這麼想,全天下的讀書人其實都是這個想法,從大儒到落魄書生,他們雖然地位不同,但是,目標是一致的。

那就是維持自己的特權。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只有這一種解釋,後世人胡亂斷句,強行改變這句話的含義,認為讀書人的心不會這麼惡毒,那才是在給讀書人臉上貼金呢。

比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添加了兩個標點之後,這句話的含義立刻就從惡毒變成了慈悲心腸。

雲昭來到大明之後,對讀書人最終的看法就是——他們其實都不算什麼好人。

不論他們表現的如何仁慈,悲憫,使用起那些不識字的奴僕來,同樣順手,壓榨起那些不識字的農夫來,同樣惡毒。

要知道朱明王朝初期,朱元璋制定的國策對農夫是有利的,就是這群讀書人,在漫長的執政過程中,將朱元璋這個乞丐,農夫,盜賊制定的國策修改成了為他們服務的一種工具。

站在誰的立場就為什麼立場說話,這是人的本性。

脫離了自己階級為底層階級服務的人,在雲昭看來都是聖人,是一個個超脫了低級趣味的人。

雲昭沒有辦法讓這種聖人層出不群的出現在自己的朝堂,那麼,乾脆,全大明人都變成一種階級算了。

這個方式最早起自於雲昭當駐村書記的時候,在那裡,他發現,想要在農民中間扶持先進,然後希望先進帶動後進一起發展,純屬扯淡。

總有無數雙手只想著把先進從高出拉下來,而那些先進人物,在爬到高處之後,第一時間要做的就是脫離現有的環境。

所以,雲昭的很多工作,就是從整體發展這個思路出發的,這樣會很慢,但是,很公平。

尤其是在國家公器刻意向某一類人群傾斜之後,對其餘的種類的人群來說,就是不公平,是最大的傷害。

雲昭知道,在現在這個時刻,他不關心屁民的話,就沒人在乎他們的未來。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

從雲氏大宅看過去,再配上美酒佳肴之後,月亮的嫦娥似乎都在翩翩起舞,這該是一個完美愜意的初夏傍晚,但是,從湖北沔陽府景陵縣上窪村看上去就很不妙了。

一個個肚皮如鼓的人絕望的躺在大月亮底下,曬月亮,據說,這樣可以趕走他們身上的病魔。

這些人除過肚皮高高鼓起之外,四肢瘦弱如柴,從糞門處不斷地有黃水流淌出來……

雲昭舉杯邀月飲酒,酒色殷虹如血。

「《易經》上說的是對的,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循環方能生生不息,對我來說,玉山書院就陰,改良之後並且按照我們制定的課本去教書的儒家弟子便是陽。

沒有了玉山書院,儒家子弟就會生出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來,沒有了這些儒家弟子,玉山書院就會變得很懶惰。

如今,他們兩個相輔相成,才能成就我期望的大業。」

錢多多抱著雲琸笑道:「就是徐先生可憐了一些。」

馮英搖頭道:「帝王無親。」

錢多多不滿的道:「你喜歡抱著一個對你無情無義的人睡覺?」

馮英道:「你這是不講理啊。」

錢多多怒道:「我要是跟你們都講理,我待在這個家裡做什麼?早毒死你一千遍了。」

馮英探手捏住錢多多的脖子道:「我如果不講理,你早就被我打死了一千遍了。」

雲昭將馮英的手從錢多多的脖子上拿下來,無奈的道:「還能不能好好地混日子了?」

馮英鬆開了錢多多乾脆豪橫的坐在雲昭的腿上,對錢多多道:「夫君是皇帝,要盡量不跟別人講理才對。」

錢多多瞅著馮英冷笑一聲道:「不在大書房,他就是我的夫君,被窩裡有情有義才是好的。」

眼看著兩個婆娘越說越不像話,雲昭就抱著雲琸去了書房,讓這麼小的孩子跟這兩個瘋婆子待在一起,後果堪憂。

桌案上還擺放著趙國秀呈上來的文書。

湖北沔陽府景陵縣爆發了急性大肚子病,兩個月的時間內死亡一千三百餘人,前期奔赴景陵縣防疫的趙國秀通過顯微鏡發現了一個讓雲昭心驚膽戰的東西——血吸蟲。

對於血吸蟲病,雲昭是清楚地,當初,他在鄉下的時候,這個病已經從記錄上消失了幾十年,可是,在現實中,這個病依舊時有發現。

在西北這個沒有血吸蟲病生存的土壤上,雲昭也被拉去好好地學習了一下這種病,預防,比什麼治療都管用。

以前,如果關中一次性的非正常死亡一千多人,雲昭一定會痛徹肝肺,一定會全力以赴。

現在不一樣了,儘管已經中華一年了,大明各地的非正常死亡人數依舊是一個讓人很無語的數字。

僅僅被老虎吃掉,咬死的就有上千人,被熊貓抓死,咬死的人也在百人左右。

所以,死於血吸蟲病,在雲昭桌案上厚厚的一摞子文書中,並不顯眼。

出了事情,解決事情就是了,這是雲昭能做的唯一的事。

所以,雲昭嘆息了一聲,就把文書放回去了,趙國秀已經去了……

徐元壽離開他的大書房之後就去找了錢謙益。

這是文書最上面的報告上說的事情。

張綉知道皇帝目前最在意什麼,所以,這份白色的手抄文書,放在其餘顏色的文書上就很顯眼了,保證雲昭能第一時間看到。

雲昭看到了,卻沒有理會,隨手揉成一團丟紙簍里去了,到了明天,他紙簍里的廢紙,就會被秘書監派專人送去焚化爐燒掉。

雲昭不想猜疑徐元壽,一點都不想。

因為只要猜疑了一個人,那麼,他將會猜疑無數人,最後弄得任何人都不相信,跟朱元璋一樣把自己生生的逼成一個窺探大臣隱私的變態。

天上的月亮白晃晃的,坐在外邊不用點燈,也能把對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既然陛下已經這麼決定了,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你該做的事情,沒必要再來找我報備一次。」

徐元壽喝了一口酒,沒有看錢謙益,而是瞅著抱著一個嬰兒坐在石榴樹下的柳如是。

「那是我的妾室,徐公如此目不轉睛的看,多少有些失禮吧?」

錢謙益並不生氣,只是嘴上不饒人罷了。

徐元壽瞅著錢謙益道:「這不是你最驕傲的一件事嗎?現如今怎麼由矯情起來了呢?」

錢謙益呵呵笑道:「我沒有想到陛下會如此的大度,開明,更沒有想到你徐元壽會如此輕易的同意陛下的主張。」

徐元壽冷笑一聲道:「你都說他是陛下了,我為何要反對?」

錢謙益輕聲道:「從那份詔書刊發之後,世界將從此變得不同,以後讀書人會去耕田,會去經商,會去做工,會去趕車,會去干世上有的任何事情。

如果這個場面真的出現了,徐公以為如何?」

徐元壽笑道:「這就是陛下想要的結果,會耕田的農夫到底會容易接受那些農學官員研究出來的好東西,讀書人去經商,說不定就會改良一下商賈貪婪無恥,這個局面。

讀書人去做工,就能看懂更多的圖樣,做出更好的東西來,至於讀書人趕大車,他一定是最早熟悉大明道路法規的人,沒什麼不好。」

錢謙益大笑道:「我就拍以後那句——你家都是讀書人,會從恭維變成一句罵人的話。」

徐元壽道:「這是你要極力避免的事情,如果你教出來的學生還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廢物,到時候莫要怪老夫這個總學政對你下黑手。」

錢謙益從懷裡掏出一本書推到徐元壽麵前道:「這是孔秀嘔心瀝血研究出來的教學之法,老夫以為已經很周全了,徐公可以推薦給陛下觀瞧。」

徐元壽搖頭道:「課本已經確定了,雖然是實驗性質的課本,但是萬變不離其宗,你們就莫要費心去更正陛下的意圖。」

錢謙益收回那本書,嘆口氣道:「我們只能在螺螄殼裡做當場了,束手束腳的不好啊。」

徐元壽喝完最後一口酒,站起身道:「你的小妾不錯,很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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