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帝國的輓歌 第九十六章 我的家啊

李弘基的游騎已經出現在了附廓兩赤縣之一的大興縣境內。

因此,周邊郡縣的百姓紛紛向京城靠攏,一些外地富人願意付出所有也要進入京城避難,在他們心中,京城應該是全大明最安全的地方。

事實上,他們是錯誤的。

京城裡的富人們都在出城……

很快的,十天時間就過去了。

被沐天濤封鎖的司天監觀星台重新解封,只是,高台上的那些觀星儀器都不見了。

觀星台上光溜溜的,連青磚地面都完好無損,就好像這裡從來就沒有矗立過那些珍貴的儀器。

沐天濤也不知曉那些東西被夏完淳弄到哪裡去了。

他也不想問,他只知道,這些東西落在藍田手中,一定會發揮它本該發揮的作用,如果留給李弘基,它們的很可能會被融化成銅,最後被鑄造成廉價的銅錢。

對夏完淳,沐天濤心中只有感激,而無半點怨憤!

真的,一點都沒有!

很多事情只有高智商的人才能理解,這個世界上很多對你好的人並非是真的對你好,而有些盤剝,壓榨你的人卻是在真正的為你著想。

沐王府是大明的餘孽!

在藍田人眼中看來,就是這個樣子的,一個與國同休的家族,想要把自己身上大明的烙印完全解封,這是不可能的。

而沐王府想要在屹立在人間,就必須這樣做,做一個與大明同休的模樣才成。

這是一個人或者一個家族表現自己珍貴的忠誠之心的具體表現。

背叛者永遠不可能被人真正的當成自己人,沐王府到了如今地步,選擇忠誠於崇禎,不但可以向自己的祖宗有一個交代,也能向天下人有一個交代。

將來的世界是屬於藍田的,這個局面已經非常的清楚了,不論是身在雲南的黔國公沐天波,還是身在京城的沐天濤很早以前就明白了。

這就是沐天波為何要把自己最聰明的弟弟送進玉山書院的原因。

對於大家族來說,敵我關係永遠都不可能非常清晰,一家人中分處幾個陣營,這屬於很正常的操作。

這也是雲昭不喜歡使用大家族子弟的原因所在,一個不純粹的人,是沒有辦法干純粹的事情的。

夏完淳知曉,師傅其實真的很喜歡這個沐天濤,加上他本身就是書院培育的人才,對這個人有著自然地親近感。

師傅既然讓他來京城,那麼,沐天濤的解決方案,就落在了夏完淳的身上。

也就是說,沐天濤的生死存亡,在夏完淳的一念之間。

他想要沐天濤成為自己的夥伴,但是,在成為夥伴之前,必須抹殺他身上的大家族影子。

想要抹殺沐天濤大家族的背景,首先就要抹殺沐王府!

抹殺沐王府又有兩種抹殺方式,一種是從精神上抹殺,另外一種便是從肉體上抹殺。

很明顯,夏完淳選擇了從精神上抹殺沐王府!

這樣做並不難,只要藍田的土地政策,奴僕解放政策,以及分戶政策落實在沐王府頭上之後,偌大的沐王府就會分崩離析。

頭幾年沐王府或許還能有一些影響力,但是,隨著雲南本土代表逐漸被選出,他們就會被人們慢慢忘記,再也沒有力氣翻起什麼浪花了。

這是應付沐王府的法子。

對於沐天濤本人來說,就是夏完淳說的那句話——艱難困苦,玉汝於成。

他不是藍田子弟,也不是關中子弟,甚至不是普通百姓的子弟,在玉山書院中,他是一個最耀眼的異類。

如此這般人物,想要徹底的融進藍田體系,那麼,他就必須與自己舊有的階層做一個殘酷的分割。

來到京城,就開始與勛貴階層進行分割,就是沐天濤做的第一件事。

為此,他做的很絕。

送給崇禎皇帝的兩百多萬兩銀子,每一錠銀子上都沾著血,銀子上的每一滴血,都能折射出勛貴們對沐天濤,以及沐王府的仇恨。

沐天濤在京城拷餉,必定會成為一個艱澀的歷史片段,存在於史書之上,徹底斷絕後路,是沐天濤進京的最重要目的。

為崇禎皇帝戰鬥到最後一刻,是沐天濤的堅持,迎娶朱媺娖則是沐天濤能為舊時的大明王朝做的最後一件事。

崇禎年間,是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存努力奮鬥的時期。

不努力奮鬥者——死!

沐天濤帶著他僅有的三百騎兵出城了。

目的在於清剿李弘基的游騎。

這個工作他做的很好,每天都能從城外捉到闖賊的游騎,再用戰馬拖著帶回京城。

於是,菜市口每天都有處決人犯的熱鬧場面。

皇帝對這些俘虜沒有任何留情的意思,只要是沐天濤上報的犯人,最後的下場都是——剮!

看剮刑的場面非常的詭異,一部分人歡呼雀躍,一部人沉默不語,還有一部分人神色難明。

沐天濤則把自己放在一個幹活者的位置上,每日出城去尋找闖賊游騎,抓闖賊姦細,抓到了就上報給皇帝,然後再繼續出城。

就在他不眠不休的與闖賊作對的時候,他的官職也在不斷地增加,從游擊將軍,很快就成了一名參將。

沐天濤相信,一旦闖賊兵臨城下,他應該能成為大明最年輕的總兵官。

今天,沐天濤從城外歸來,疲憊的倒在錦榻上,滿是血污的鎧甲將錦榻弄得一團糟。

瞅著呼呼大睡的沐天濤,朱媺娖從帷幕後邊走出來,將自己的小手放在沐天濤冰冷的臉龐上。

當年這張讓玉山書院很多女子為之傾心的臉,如今布滿了細細的血絲,有些地方已經已經出現了裂口,那雙白皙纖長的手也變得粗糙不堪,手背上一片紅腫,這都是寒風造成的。

朱媺娖端來溫水,輕輕地用手帕沾水為沐天濤擦臉。

手帕才挨到臉上,沐天濤睜開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著對朱媺娖道:「不打緊的。」

朱媺娖執拗的繼續給沐天濤擦臉,只是臉上的悲戚之意不見了,變得非常溫柔。

「聽說,你這些時間一直在教太子慈烺,定王慈炯,永王慈炤他們騎馬?」

朱媺娖低聲道:「我不僅僅教會他們騎馬,還帶著他們去城裡的集市上學會如何花錢,如何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的活著,我甚至派了一些心腹之人,帶著一些錢糧去了關中,為他們購置一些房產,鋪面。

世兄,如果京城守不住,就告訴我,我會派人把他們送走。」

「為何要去關中呢?」

朱媺娖道:「他們需要以朱氏子弟的名頭投靠秦王。」

沐天濤遲疑一下道:「相信我,你做的這些事情一定在藍田密諜司的監督之下。」

朱媺娖搖頭道:「沒關係啊,他雲昭直到現在都肯承認自己是大明的逆賊,只說自己是大明的繼承者,既然是繼承者,託庇一下大明前朝的皇子應該不算太難。」

沐天濤沉吟片刻道:「這樣做不妥……」

朱媺娖搖頭道:「很妥當,如果說這天下反王中,有誰還對我父皇有那麼一絲絲憐憫之意,只有雲昭了。

這世上多得是賣主求榮的人,慈烺,慈炯,慈炤他們三人沒有自立的能力,也沒有你這樣虎視天下的雄心,如果跟隨別人隱姓埋名。

有野心的會打著他們的旗號造反,貪錢財的會把他們三個賣一個好價錢,貪權力的甚至會把他們三個當成自己進入官場的踏腳石,不管如何,下場一定非常不好。」

沐天濤低聲道:「雲昭已經稱帝了。」

朱媺娖搖搖頭道:「雲昭是一個極其狡猾,極其兇狠,又極其自傲的一個人,他不僅僅要成為皇帝,他的目標是——千古一帝!

整個天下對他來說就是一張巨大的棋盤,我父皇,李弘基,張秉忠,黃太吉,以及天下各路反王都不過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現如今,這盤棋在他的運作之下,逐漸成了他的天下。

這種人平生只恨敵人不多,絕對不會因為慈烺,慈炯,慈炤三個平凡的人就玷污自己的名聲。

所以,他們三個去關中,主動接受雲昭監視,如此才有一條活路。

或許會活的很平凡,但是,絕對能活下去。」

沐天濤坐起身認真的看著朱媺娖道:「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朱媺娖嘆息一聲道:「我很沒用是嗎?」

沐天濤抬手摸摸朱媺娖的小臉道:「這麼老辣的主意你想不出來。」

朱媺娖低著頭道:「曹公公!」

沐天濤點點頭道:「應該是曹化淳才對。」

「曹公公還向我父皇進言,趁著闖賊還沒有抵達京城,他願意帶著我父皇母后化妝逃離京城,去南方看看有沒有求活的機會。

被我父皇一言拒絕。

我父皇直到現在,還執拗的認為他會在京城擊敗闖賊。」

沐天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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