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帝國的輓歌 第八十九章 愚之何及?

沐天濤的消息傳到玉山的時候,雲昭正在吃晚飯。

關於沐天濤的消息,密諜司的人記錄的非常詳細。

雲昭每看一段,就抬頭看看坐在他對面的夏完淳,然後「嘖嘖」讚歎兩聲,再繼續看。看到可圈可點之處又「嘖嘖」兩聲,然後再看看夏完淳。

師傅這樣做,夏完淳這頓飯就沒法吃了。

雲顯在一邊奶聲奶氣的對夏完淳道:「你完了,爹爹在鄙視你。」

夏完淳將雲顯湊過來的腦袋嫌棄的推到一邊道:「你知道個屁。」

雲顯笑道:「屁我倒是不知道,只知道爹爹在嫌棄你不如別人家的孩子。」

「這種事你很有經驗嗎?」

「是啊,一旦別人家的孩子干出點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爹爹就這樣對待我跟大哥。」

正在吃飯的雲彰抬起頭茫然的看看夏完淳跟雲顯,然後繼續低頭吃飯,只要爹爹不說自己就好。

「沐天濤的事情我們出了不少力氣,為了讓他能成功,我甚至不計前嫌的讓幾位師兄暗中幫了他,他卻愚蠢的以為是自己的本事。

想要驅動那幾位師兄,他沐天濤還不夠資格!」

雲昭的目光從文書上方落在夏完淳身上,哼了一聲道:「人家當然知道,既然有便宜可占,自然要裝作不知道。」

夏完淳笑道:「沐天濤此人極為自傲。」

雲昭放下手裡的文書道:「你覺得咱們玉山書院能教出不知變通的迂腐之人嗎?」

夏完淳放下筷子道:「也是啊,我就說么,沐天濤怎麼可能會死心塌地的為大明殉葬。」

雲昭重新拿起文書丟給夏完淳道:「看看吧,人家早就計畫好了,準備在京城與李弘基或者別的什麼人大戰一場,如果能取勝,他會脫身離開。

失敗了,當然也會飄然而去。

這樣一來呢,不論是勝敗,人家沐天濤的忠孝名聲就已經立下了,將來他沐王府不論怎麼做,都不會有人詬病,只會豎起大拇指說一聲——好漢!

說真的,就這一條,你跟沐天濤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夏完淳抱著文書站了起來,很快又坐下來了,對師傅笑道:「您又想把我打發出去,不上當。」

雲昭笑道:「玉山城裡住的都是我的親眷,你覺得我會在這裡出事?」

「師傅希望我走一趟京城?」

雲昭點點頭道:「去吧,快馬加鞭的去,如果可能替我去見見崇禎,告訴他,大明會好好地,大明的宗祠會好好地,大明曆代君王的陵墓也會好好地。

當然,大明的百姓也會好好地。

他的死不代表大明結束,相反,他的死代表著大明浴火重生。

告訴他,東方有鳥——名曰:鳳凰,每五百年集香木浴火自。焚,而後重生,艷麗非常!」

夏完淳點點頭道:「可以,弟子去京師,不過,要等我把這裡的事情安頓好再走。」

雲昭揮揮手道:「速去,速去,我擔心你去的晚了,會留下許多遺憾。」

正在吃飯的雲彰抬頭道:「我也想去。」

雲昭摸摸兒子的圓腦袋道:「等你再大一些哪裡都能去。」

雲彰點頭道:「好,我多吃飯。」

雲顯見狀也狼吞虎咽起來。

久久不說話的馮英跟錢多多一起嘆息一聲搖搖頭,還是不願意說話。

等夏完淳匆匆的走了,雲昭這才對兩個老婆道:「嘆什麼氣?」

錢多多憂愁的道:「你生了兩個傻兒子。」

雲昭怒道:「哪裡傻了?」

馮英小聲道:「聽母親說,夫君七歲的時候已經開智了。」

雲昭道:「那麼,你應該還聽母親說過,我七歲之前是人人笑話的傻子,我兒只有六歲,已經能認識一千個字了,可以背誦「三,百,千」我很欣慰。」

錢多多又嘆口氣道:「六歲認識一千字,能背誦『三,百,千』,在咱們玉山比比皆是,六歲開始讀《論語》的也不少見。

我們的孩兒並不算出挑。」

馮英跟著道:「是啊,是啊,元壽先生說起夫君幼年每每讚不絕口,總說夫君是那種生而知之的人,咱家的兩個孩子比起您那個時候差的遠。

婆婆總說夫君娶老婆娶得不對,如果娶對了人,雲氏的下一代也應該早慧才對。」

雲昭瞪了兩個老婆一眼,將兩個兒子擁在懷裡道:「別懷疑,這才是我兒子,要是一出生就會說話,那樣的孩子會讓我害怕。」

說完話,還在兩兒子的胖臉上親了兩下,父子三人的腦袋湊在一起嘿嘿的傻笑,這模樣讓馮英,錢多多兩人不忍卒睹。

夏完淳安排完畢雲昭的護衛事宜之後,便帶著二十個黑衣人一刻未曾浪費,縱馬出了玉山,直奔京城。

師傅的交代很清楚——崇禎必須死!

事實上,師傅在交代這件事的時候,夏完淳從師傅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絲的不自信。

這一絲絲不自信應該是來自於沐天濤。

不過,師傅表現的也很矛盾,他一邊讚揚沐天濤的行為,一邊對崇禎表現的冷酷無情,看來,在這兩者之間要重新衡量。

准許將京師,河北,山東三地封存的武器賣給沐天濤的命令已經下達了,這就說明,師傅完全認可了沐天濤在京師的所作所為。

武器都給了沐天濤,自己到了京師用什麼呢?

想到這裡,他準備路過洛陽的時候去拜訪一下雲楊伯伯。

朱媺娖來到沐王府的時候,赫然發現,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戰場。

就在沐王府雄偉的大門前邊,倒了一地的屍體,而沐天濤身著重甲,手持長槍,威風凜凜的坐在一張椅子上虎視眈眈的瞅著長街盡頭,他的甲胄上粘著厚厚一層血痂,亮銀色的長槍也被血染成了紅色。

在他身後的沐王府大門上垂吊著兩個人,這兩個人都氣息奄奄,看他們的樣子,絕對熬不過今晚。

沐王府面對的整條大街安靜的如同死地一般,只有在街頭,才能看見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在那裡張望。

沐天濤看見公主來了,沾滿了鮮血的俊臉上微微有了一絲笑意。

公主來到沐天濤身邊微微施禮道:「朱媺娖見過世兄,不知世兄收繳軍餉的大計進行的如何了?」

沐天濤笑道:「紋銀六十萬兩,人頭九顆,伏屍三百餘。」

說著話,見身後的香爐里插著的時香上的香頭跌落,二話不說,手中的長槍就閃電般的激射出去,掛在左邊的那個人慘叫一聲,就被長槍透胸而過。

收回長槍,鮮血如同噴泉一般從身體里漏出來,很快就染紅了沐王府的青石台階。

朱媺娖吃了一驚,微微後退兩步,很快又上前道:「死的是誰?」

沐天濤笑道:「武定候郭銘之子郭威,前來拯救朱國弼的時候被我留下了,看來他的父親極為吝嗇,不肯出軍餉二十萬兩。

沒關係,人死債並未消散,待我處理完這裡的事情再登門去取。」

「朱國弼呢?」

「繳納了三十萬兩白銀,就被我恭送離開了沐王府。」

「中軍都督府的人沒有找你的麻煩?」

「軍中將士聽說我是在為大家籌集軍餉,奉命來看了一次,被我率領眾人衝擊一次,他們就丟下一些火器,然後逃走了。」

朱媺娖搖搖頭道:「京城勛貴眾多,即便是把家奴聯合起來,也成千上萬,世兄如何抵禦呢?」

沐天濤大笑道:「若是那些開國功勛們親自來,我自然不是對手,可是,如今啊,他們的子孫早就成了一堆土雞瓦狗,我在這裡枯坐了半日,竟然沒有一個有膽量的來找我的麻煩。」

「世兄已經在這裡等候了三日,為何不去我外祖家中取軍餉,如果世兄擔心我母后,小妹以為大可不必。」

沐天濤看看西垂的落日道:「我在等人,還在等需要的武器。」

朱媺娖眼睛一亮,快快的道:「藍田?」

沐天濤點點頭道:「我買了一些武器,應該很快就到了。」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沐天濤起身就要進沐王府,臨進門之前,用長槍挑著另外一個懸掛在門口的人的下頜道:「你還有兩個時辰。」

被沐天濤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漢子見公主在,遂掙扎兩下道:「公主救命!」

朱媺娖看了好一陣子才發現此人竟然是東川候胡奢之子胡敬。

見此人滿臉哀求之色,就硬著心腸道:「你們眼看著京城危機,也不肯出力嗎?」

胡敬垂下頭道:「東川候府實在是沒有二十萬銀子。」

沐天濤笑道:「那就等死吧。」

胡敬連忙道:「沐兄,沐兄,小弟知曉幾個商賈很有錢。」

沐天濤笑道:「不用你說,百姓有錢那是百姓的事情,我只問勛貴。」

說罷,就帶著朱媺娖進了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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