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飛揚跋扈為誰雄 第六十二章 最深切的問候

在孫國信的注視下,韓陵山把身子放在蒲團上,將木魚擱在腦袋底下,翹著二郎腿吐口了一口煙懶懶的道:「藍田縣沒有變的更壞,而是變得更好,窮人基本見不到了,富人倒是變得很多,百姓也不好管理了,一個個囂張的厲害,縣衙現在沒事就升堂,劉主簿一天審理十幾個案子都屬平常,大多是錢財上的糾紛。

今年初,地龍翻身一次,弄死了幾百人,弄垮了幾千間房子,雲昭說要把危房推倒重建,然後,房子就倒塌了三萬多間,現在已經蓋得差不多了。

入秋的時候又發了一場大洪水,好在夏糧已經收了,平原上的秋糧顆粒無收,房子又倒塌了好多……好在藍田城那邊很富裕,支援了很多牛羊,其餘地方的商隊也爭氣,今年的報表要比去年還要好看一些。

雲昭沒有像我們以前打賭的那樣沉湎於錢多多的美色,依舊勤政,只是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跟錢多多生的,一個是跟馮英生的,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再生九十八個孩子是有可能的,這個賭注還要再等三四十年之後再揭曉,不過,男人七十幾歲生孩子的也有,就不知道雲昭有沒有這個本事。

藍田縣裡多了一頭獬豸,就是盧象升,這傢伙現在有些六親不認,我想多弄點經費耍的小花招被他窺破了,罰我不少錢,估計兩年之內我是沒工錢的,你也要小心,就你今天收金子的狀況來看,說不定獬豸會給你派一個帳房過來。

貧窮的雲楊想要弄點錢給部下換幾身衣裳,被人抓住了把柄,雲昭把罪責扛了,對雲楊動用了家法,聽說打的很慘。

周國萍到底栽在女人身上了,現在是白板,要重頭再來,韓秀芬去了海上,聽說現在是海盜頭子,沒有去歐洲,把雲昭氣的夠嗆,可是呢,已經成海盜了,就只能繼續支持,派了不少人過去,估計等你再回藍田縣的時候就有海鮮乾貨吃了。

徐先生帶著一幫人學孔夫子周遊列國,估計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如果不餓死在江南的話,應該就老老實實的在玉山當山長了。

圖謀江南的事情已經提上了議事日程,操作這件事的就是戴罪立功的周國萍跟張峰,譚伯銘這兩個傢伙,哦,這一次成功的把握性很大,聽說是拿史可法當得由頭。

李定國,張國鳳兵出寧夏鎮,跟段國仁一起準備把寧夏的回回清理乾淨,聽說進度不錯,遷徙了幾十萬流民過去,準備在哪裡重建一個糧食基地,殺人殺的人頭滾滾,很是威風。

不過呢,他們在給你入侵草原,雪山做準備呢,一旦青海,草原連成一片,就到了你立廟的時候了。

國信,再問你一遍,我看你當和尚當得心神俱醉的,難道你打算真的當和尚嗎?

不生兒子了?」

韓陵山知道,對於孫國信這種人來說,是真正的家書抵萬金,於是,他就一口氣把孫國信想要知道的事情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孫國信聽得非常仔細,恨不得將韓陵山說的每一個字記到心裡,好在孤寂的夜晚細細品嘗。

「生兒子跟我當不當和尚有什麼關係?」

韓陵山皺眉道:「我聽說和尚不能成親。」

「生兒子跟成親又有什麼必然聯繫呢?」

「你準備當一個假和尚?」

孫國信也躺倒在蒲團上,從韓陵山那裡討過來一支煙,點燃之後也翹著二郎腿道:「你對我佛一無所知,我佛從未讓人斷絕人慾,相反,我們還鼓勵百姓生育。

如果男子全部為僧,女子全部為尼,那麼,誰來供養我佛呢?

有一段時間因為佛門禁慾的緣故,人口銳減,所以大雪山密宗提出歡喜禪,允許我們涉足人慾。

大雪山密宗由天竺密教發展而來。

密教也稱坦多羅教,坦多羅的原義就是生殖、繁衍。

傳說崇尚婆羅門教的國王「毗那夜迦」殘忍成性,心性成魔,殺戮佛教徒,釋迦牟尼派觀世音去教化他。

觀世音採取種種手段都無法降伏魔,怎麼辦呢?

無奈,便化為美女和「毗那夜迦」發生肉體關係,在觀世音溫暖的懷抱里,「毗那夜迦」頓時化解了一切惡,心中充滿愛,終於皈依佛教,成為佛壇上眾金剛的主尊。

所以說,我佛慈悲!」

「你也準備學習觀世音菩薩施捨肉身的壯舉?

如果你有這樣的心思,雲昭的妹子們很合適啊,她們一個個既刁蠻,又刻薄,還貪戀男色,嫌貧愛富,你可以去感化她們,這也是無上功德。」

「雲昭的妹子們就算了,她們不算什麼,倒是雲昭本人,是一隻西方傳說中的三頭地獄惡犬,沾上了恐怕無法甩脫。」

孫國信說完,與韓陵山對視一眼,齊齊的哈哈大笑……

這些話,是他們在宿舍的臨睡前常說的話,此時再說起來,讓孫國信滿心的凄苦頓時化作飛灰。

「很苦吧?」過了半晌,韓陵山遞給孫國信第二支煙低聲道。

「有你們在,就不苦。」

韓陵山環顧空空蕩蕩的佛堂,低聲道:「青燈古佛,何等的寂寞啊,你原來是一個愛熱鬧的人,又喜歡到處傳閑話……」

「可以向我佛尋解脫……」

「這不是你的本願啊,你曾經說過,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去春風樓當大茶壺……一處軟紅十丈,一處清空寂寥,對你來說就是折磨。」

「我很感激上蒼對我的厚愛,甚至覺得這是佛祖給我的安排,我的境遇是何等的神奇啊……被一個惡人將我從死人堆里撿出來,以為得救了,誰知道人家開始燒水,又給我洗澡,水都燒開,就等我下鍋了,那個惡人忽然聽到藍田縣收小孩的事情,匆匆的跑了五十里地拿我跟雲昭換了五十斤糜子……

現在想起來,那個惡人對我來說未必就是惡人,應該是我的福星才對,陵山,我開始信佛了,準確的說,我信神,我相信冥冥中有神靈在俯視著人間,不論他是什麼我都信,此時此刻,我相信那個至高無上的存在就是佛。

我相信他是光明的,輝煌的,也願意用我此生來侍奉他。」

韓陵山坐直了身子雙手合十朝不知何時團坐的孫國信俯拜道:「我佛慈悲。」

孫國信笑道:「我們拜佛拜的是什麼呢?

我以為是善念。

所有的佛都來自人而後為佛,佛沒有大威能,沒有智慧,有大威能,大智慧的永遠都是人,威能,智慧用到善處,便是佛的威能與智慧。

韓陵山,你心中執念太盛,你不信這天地間有人會關愛你,不相信這世間有人會信任你,更不相信這世間有無緣無故的悲憫。

你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了,我們五百多個孩子中,你永遠都是最肯吃苦的一個,你擔心自己乾的活不夠多,雲昭會不要你,你總是擔心自己如果不能好好做學問,雲昭會不要你,你永遠都擔心自己的武功不好,雲昭會不要你……你這一生直到現在都在努力的向雲昭證明你的價值所在。

還記不記得你在進入玉山書院第三年的時候被韓秀芬用蠻力制服的那一次?

你拼著一條手臂被韓秀芬折斷也要從她的壓制下翻身,如果不是雲昭撲上去制止了你的做法,你是不是會用你藏在袖子里的木匕首刺死韓秀芬?」

韓陵山嘆口氣道:「事情過後,我好久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無數次在夢裡,都是我殺了韓秀芬……我清晰的記得,在夢裡我滿身鮮血的站在場子上,韓秀芬倒在血泊中,你們所有人都指著我說——趕走他,趕走他。

我真的很害怕。」

孫國信點著了一支煙,抽了一口把煙塞韓陵山嘴裡笑道:「結果呢?我們五百個孩子裡面最無能的,最愚蠢的,最不開竅的孩子現在都過得很好,或者是稅吏,或者是糧官,或者是縣衙小吏,好多人已經成親生子。

而聰明的孩子儘管有一些已經過世了,我相信他們都是幸福的,且死的心甘情願。

因為,沒人逼著他們去送死,沒人強迫他們去干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是他們自己不願意過平庸的生活,所以,他們的死,都是為自己的理想死掉的。

總的來說,雲昭完成了當年的承諾,他給了我們這些人一個家,就這一點來看,他很了不起。

陵山,我們之所以會出生入死,不是為了某一個人,我相信這個道理你比我看到還要清楚,你只是害怕孤獨,你呀,是一個比我還要害怕孤獨的人。」

韓陵山笑了,指指自己的心口道:「道理我都知道,問題是我這裡不對頭,像是被雲昭下了傳說中的蠱毒,居然會因為雲昭一句嘉獎的話,我就開心不已。」

孫國信翻了一個白眼道:「賤皮子啊。你很像一條狗啊。」

韓陵山搓搓手道:「當一隻可以看家的狗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這裡有酒嗎?」

孫國信道:「當然有。」說完話就拍拍手,立刻就有一個年邁的老喇嘛佝僂著腰走進來,孫國信嘰里咕嚕的說了一段韓陵山同不懂的話,那個喇嘛就出去了。

不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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