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刀城言耶先生的推理

前一章結尾我只指出了兇手的名字,而且不徹底,也未加任何說明,為此好像有大批讀者致信出版社表示了抗議。

真抱歉。但我也無可奈何。因為之後刀城言耶先生就立刻回去了。

先生說了前一章的最後一句話後笑道:

「現在是雜誌連載,所以在這裡斷章比較好吧。」

他又說,等《迷宮草子》的下一期——即刊登《第二十三章來自讀者投稿的推理》的那一期——出刊後再來叨擾,說完就告辭了,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我。

從那以後,我每天都過得十分苦悶。刀城先生究竟得出了什麼樣的推理結果,掌握了什麼樣的解釋呢?我盡為這些問題傷腦筋。

所謂的「某人」是誰?「某個場合」又是哪裡?「本來一定會做」的要事是什麼——我反覆研讀了幾遍原稿但依然不明就裡。而且,在那個重要時刻「什麼都沒做」,意味著「某人」其實可能是一個和眾人所持印象大相徑庭的人物。想到這裡,雖已事過境遷但我仍感到了陣陣寒意。因為這可以解釋為「某人」擁有表裡不一的面目……

說來慚愧,我還離開了村子一段時間。因為在刀城言耶先生下次來訪前,我實在沒有勇氣留在這裡。光是想到在此期間可能還會弄傷唯一倖存的左腳踝,我就立刻出了村子。至於再度回到媛首村,已是《迷宮草子》出刊後的事了。

翌日,刀城言耶先生和上次一樣在午後兩點半左右突然大駕光臨,就像算好了時間。這天不巧也是個雨天,從早晨開始就陰雨連綿。媛首山怪案之謎即將解開,就這層意義而言,現在的氛圍或許是最合適不過的。

草草寒暄過後,我把先生讓進了客廳。

「十三夜參禮事件的兇手真是二守家的紘弍少爺嗎?」

我麻利地沏完茶,火速啟動了前一次話題的後續部分。

「是的,完全正確。」

和我的急躁態度相反,刀城先生心平氣和。

「但妃女子小姐遇害的那段時間,他不是在媛首山外嗎?換言之,御山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密室。所以他有不在場證明——」

「是這樣。不過,只要明白了我上次所說的唯一事實,媛首山就不再是密室,紘弍氏的不在場證明也不復存在。」

「那是什麼?」

「你覺得一連串命案的中心……其核心內究竟有什麼存在?」

「啊?這、這個嘛……不是一守家的繼承人問題?」

「是啊,不過光是這個的話,就和鄉下的老式家族裡都有的那種一樣,是很常見的爭端根源了。」

「但秘守家有淡首大人的作祟……您想說的是這個嗎?」

「對,就是這個!」

刀城先生探出身子,似乎有點興奮,但他隨即又用冷靜的語氣說道,「話雖如此,但異象本身可能不是問題。」

「怎麼講?」

「某些時候,應付異象的人反而往往會播下厄運的種子……」

「所謂的『某人』莫非是指藏田甲子婆婆吧?」

「為了讓一守家繼承人長壽郎氏平安成長,她可是從使用嬰兒洗澡水的那一刻起,就不斷在各種場合施行各種咒術來守護他了。」

「嗯,我想她在長壽郎少爺身上布下了一切可用的咒術類防禦。」

「然而,如此細緻入微的她,卻在長壽郎氏最重要的某個場合什麼也沒做……」

「所謂最重要的場合……是指十三夜參禮嗎?」

刀城先生搖頭。

「啊,是二十三夜參禮吧。」

他再搖頭。

「這樣的話,剩下的就是婚舍集會——」

但是,從他那兒得到的回應,卻是第三次表示否定的搖頭。

「但、但是接下來就……難道是三夜參禮?但那時甲子婆婆可是非常周到地——」

然而,我沒來得及說明,他已第四度搖頭:

「比三夜參禮還要早。」

「還要早……嬰兒的時候嗎……」

「不對,是出生的一瞬間喲。」

「……」

「《第十章旅行二人組》中,刀城言耶對高屋敷巡警說過:孩子的死亡率歷來就高居不下,生孩子也辛苦,所以人們會向剛出生的嬰兒破口大罵,比如『生了這麼一堆糞』、『這個狗娘養的孩子』、『生了個討人厭的娃喲』等等,讓世間知道這孩子不是可愛的人類嬰兒,使其不被妖魔傷害。因為降臨這個世界的瞬間,人最有可能被邪惡之物纏身。」

「文章里的確是那麼寫的。」

「但藏田甲子婆婆在最重要的出生瞬間,完全沒做任何舉措,是她不懂和嬰兒出生有關的那些咒術嗎?」

「這……應該不會。」

「我也這麼想。反過來說,懂才叫理所當然吧?」

「也就是說,甲子婆根本沒有守護長壽郎少爺的意思……」

「但你看她後來那麼操勞,這個說法怎麼也無法接受不是嗎?」

「嗯……而且把她召回一守家,原本就是為了讓富貴夫人平安生產,如果生了男孩一定還會讓她擔當乳母一職。」

「然而,面對繼承人出生這一重大場面時,藏田甲子婆婆行事極為普通,輕描淡寫就完事了。和任何地方的產婆沒什麼兩樣。」

「為什麼呢?」

「怎麼想都覺得矛盾不是嗎?」

「嗯,很沒道理。」

「不過,這樣考慮你看如何?其實她做了某件事。但是,由於這件事看起來太自然了,所以我們沒能領會其中的含義。」

「究、究竟是哪件事啊?」

刀城先生停頓了片刻,才道:

「就是把出生嬰兒的性別反過來報。換句話說,明明最初生下來的不是妃女子小姐而是長壽郎少爺,但她卻大叫『是女孩』;妃女子小姐出生時她又說『第二個是男孩』。」

「……」

「關注一下通報性別的方式你就會覺得奇怪了。明明眾人都盼望生個男孩,為什麼她還要大叫『是女孩!』?當盼望已久的男孩降生時,她的聲音卻『沉著鎮靜、不帶絲毫慌亂』。怎麼看這反應都正相反,對吧?」

「這麼說,兵堂老爺笑也是……」

「當然是因為生下了期望中的男孩啊。富堂翁和兵堂氏應該事先就從她那裡聽說了這種咒術。不過之後除了自然會知曉的富貴夫人,只告訴了家庭教師僉鳥郁子,餘人則一概不曾透露。這麼做也是為了保持咒術的效力吧。」

「那樣的話,兵堂先生讓二守家的異母私生子繼承一守家的計畫就——」

「根本就沒那回事。兵堂氏好像說過要把妃女子小姐嫁給紘弍氏,從這一點我們就能明白,就算他和二守家的笛子夫人之間有私生子,那也應該是紘弌氏。但親生兒子又如何?如果紘弌氏成了秘守家繼承人,一守家和二守家的關係就會發生逆轉。何況二守家還有笛子夫人的丈夫紘達氏在。不管對富堂翁怎樣心存叛逆,兵堂氏也不會希望這種情況出現吧。」

「對、對啊……」

「他純粹是為了男孩降生後繼有人而高興。」

「話說回來,那也太……換言之,兩人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對換了性別,然後就這樣被撫養長大啦?也不用做得那麼過份——」

「可不可以這麼說呢,淡首大人的作祟就是那麼強悍。」

「啊……」

「沒錯,至少富堂翁和兵堂氏特別是被請回來的藏田甲子婆婆就是這麼認為的。而且淡首大人或許不是唯一的問題。富堂翁有過三個兒子,其中兩個在孩童時期就夭折了。」

「一枝夫人對參拜媛神堂十分熱心,風傳孩子早夭就是源自她的執念……」

「富堂翁知道了姐姐的不軌之舉後,命令藏田婆婆無論如何也要讓兵堂活下來。而她也用身家性命擔保,發誓保護嬰兒,撫養他長大成人。據熟知掌故的老人所言,他倆還上演了一場鬥法似的激烈交鋒呢。」

「甲子婆婆再度被要求做同樣的事,而且這次是從嬰兒出生前就開始……」

「就是啊,然後,根據從前的經驗,藏田婆婆認為通常手段恐怕無法對抗淡首大人的作祟和一枝夫人的執念。所以她在孩子出生的一瞬間,就設下了非常宏大的咒術。」

「這樣一來,就變成了妃女子小姐才是男孩,才是真正的一守家繼承人啰。」

「是,因為一開始就顛倒了性別。假如第二個也是男孩,想必也會被當成女孩撫養吧。」

「不對啊,如果兩個都是男孩,而且都把他們當作女孩平等撫養,我想確實不會有任何問題。但這次甲子婆不僅把一守家的繼承人取名為妃女子,還布下機關把人們以為會降臨到長壽郎身上的各種災厄引向了妃女子。這樣一來,特意施行顛倒性別的咒術不就毫無意義了嗎……」

「騙人先騙己,以毒攻毒——我想這就是他們的思路。藏田婆婆認為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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