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個新娘候選人

「各位候選人都到齊了。」

二守家的竹子和三守家的華子,以及晚來的古里家的毬子,由女傭引路在各自的房間安頓下來後,斧高向富堂翁、兵堂和富貴報告了情況。

終於迎來了這一天。

對斧高的稟告『嗯』了一聲大方點頭的是秘守家之長,而說著「噢,啊」跑去偷窺三人樣貌的,則是年過半百依然好色的一守家戶主。一般來說,在長壽郎挑選新娘期間,一守家的人不會和姑娘們見面。這是出於一守家特有的傲慢,也就是說,只有實際娶進門的姑娘才值得重視,別的候選人壓根不屑一顧。

不管怎麼說,這兩位能有回應已經不錯了。因為富貴一如既往地冷眼瞪視斧高,一聲不吭,一味盯著他的臉,全無表情也全無反應……

(我想無論長壽郎少爺和誰結婚,夫人也不會對媳婦滿意。而且,來通知新娘候選人到齊的偏偏又是我,她哪裡樂得起來。)

為了逃避富貴令人遍體生寒的冰冷視線,斧高行過一禮後急忙離開了她的房間。

「聽說新娘們總算都到齊了。」

正要去甲子婆房間請示下一步的斧高,被僉鳥郁子叫住了。年近四十的她,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美麗,但冰涼剔透的氣質也毫無變化,讓斧高感受到了和富貴截然不同的寒意。

「是的,就在剛才,古里家的毬子小姐到了。」

一守家的自備車剛從滑萬尾車站把毬子接來。為了迴避村裡人的好奇目光,車子垂著窗帘。

「所以,我剛才把這事稟告了老太爺、老爺和夫人——」

斧高不知道郁子向自己問話時心裡在想什麼,但他始終以禮相待,和對待秘守族人沒什麼兩樣。

「噢。那麼,假如你要和三人中的某一位結婚,你會選誰?」

對方提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

「哎……是說我、我嗎?」

「嗯,就是問你。你也到了會對女人十足有興趣的年紀了吧。」

「……」

莫非是在影射長壽郎的事?斧高心裡動搖起來。但是,他完全沒有過被郁子看穿心意的印象。因為除非對方心血來潮主動前來接觸,否則他和她之間就極少有聯繫。

「老、老師,別逗我了。那幾位小姐可是長壽郎少爺的相親對象,我這種人怎麼可能配得上她們。」

「一樣的話,也能按在那三個姑娘身上。」

斧高小心地應對著,試圖平安躲過她的刁難,然而郁子卻拋下了出人意料的話後拂袖而去。

(不單單是富貴夫人,郁子老師也對長壽郎少爺的婚事十分不悅……)

妃女子亡故後,郁子的學生就只有長壽郎了。所以她把身為教師的所有感情傾向了長壽郎一人。其實她把自己的學生引以為榮,對他非常慈愛,這一點就連斧高也知道。據說從雙胞胎幼年時起富貴就對他倆不聞不問,相較而言郁子倒更像母親,又像年長的姐姐,有時簡直還像戀人似地,始終照料著長壽郎。

斧高也曾聽傳言說,從很久以前開始,郁子就悄悄地頻繁前往媛神堂參拜了。他起先還納悶這是為什麼,現在看來,準是為了祈禱長壽郎平安長大吧。

(不管誰成為長壽郎少爺的新娘,似乎都會很辛苦。)

想想吧,郁子在學生順利成人後,就算被辭退也不奇怪啊。至今還把她留在家中,想必也和甲子婆一樣,是獎勵她長年工作勞苦功高吧。這不是什麼壞事,但站在新娘的立場來看,豈不是變成有富貴和郁子兩個婆婆啦?

(想想就覺得恐怖……)

斧高對那三個原本決不可能讓他抱有好感的姑娘,也產生了同情心。

和僉鳥郁子說話似乎耗費了太多時間。

「你都幹什麼去了!」剛進甲子婆的房間,就是劈頭蓋臉的責備聲,「給老太爺們傳話,要傳到幾時才算完?」

甲子婆近來明顯衰老了,不過也許是自覺婚舍集會中的種種慣例,必須由她妥善處理吧,今天顯出了少有的好精神。

「那長壽郎少爺……」

「他早就在祭祀堂更衣完畢了,正在等三位小姐。」

甲子婆氣喘吁吁地說道。看來她幫忙打理之後,又立刻趕回了本家這裡。

(不要緊吧?)

稍後她還必須伺候三人更衣。但斧高心裡明白,如果他表露出對甲子婆身體的擔憂,她就會怒喝道:「我的心態和那些老頭老太可不一樣!」

「好了,現在你帶三位小姐去祭祀堂。」甲子婆自然不可能知道斧高對她的關切之情,馬上開始了指示,「不能從正門出去,給我記住啊小斧,你要把三位小姐的鞋子搬到後面走廊,從那裡招呼她們出來。」

「是,我明白了。」

「帶去的順序千萬別弄錯喲。」

「是,首先是二守的竹子小姐,接著是三守的華子小姐,最後是古里的毬子小姐——對吧?」

「對。」

「那甲子婆婆您呢?」

「我在走廊等候三位小姐。」

斧高一邊按吩咐行事,一邊回想著幾個月來持續不斷的新娘候選人選拔風波。

二守家的竹子和三守家的華子,早就已經決定了。有爭議的無非是要不要把三守家的桃子也列入候選。當然,這被二守婆婆即一枝夫人阻止了。理由是二守家一人、三守家二人這種不平等的對待她絕對不能容忍。料想三守家也準是勉強順從。如果就這樣沒有意外,新娘選拔就是二守家和三守家的一對一競爭。

然而,誰都沒想到古里家發話了。還說要推舉毬子為候選人,這立刻引起了秘守家族的騷動。第一個反對的就是二守婆婆,富堂翁和兵堂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們惱火的是,古里家固然是遠親,但畢竟還是門不當戶不對。

本來嘛,鬧成這樣毬子就該消失了。但長壽郎卻表示希望她參加。不僅如此,他還拉攏郁子說服了祖父、父親乃至甲子婆。這麼一來,就連一枝夫人也無法干涉了。最後新娘候選人和以往相同,變成了三人。

(長壽郎少爺對毬子如此執著,不會是出於他對婚舍集會的反抗心理吧?)

也就是說,長壽郎從一開始就毫無請毬子做新娘候選人的念頭,只是托她前來擾亂儀式……斧高甚至有這樣的想法。

(長壽郎少爺顯然對婚舍集會不感興趣。自從決定讓毬子小姐參加後,他就顯出了奇妙的歡愉之色。話說回來,斧高也不認為他真會決定讓素未謀面的毬子小姐做自己的新娘。這麼說,難道他倆想合力把婚舍集會弄個稀巴爛……)

這個想法讓斧高心潮澎湃。但他也明白,即使起了那樣的風波,也只能讓婚事暫緩。只要長壽郎還是一守家的繼承人,就決不會容許他輕慢婚舍集會。

(難道長壽郎少爺有喜歡的人……)

他立刻打消了在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並不是出於個人的願望,而是因為周遭沒有可能成為候選人的對象。要說有,能想到的也就是二守家的竹子或三守家的華子與桃子。至於村裡人的可能性,只消看看長壽郎的日常生活,就可以率先排除了,毫無疑問。因為他壓根就沒有和誰一見鍾情之類的機會。

(不不,一定是少爺對結婚本身還提不起興趣吧。)

經常陪伴長壽郎的斧高,總有這樣的感覺。

「讓各位久等了,請這邊走——」

搬完三人的鞋子後,斧高從竹子開始,依次把她們引到甲子婆囑咐的後走廊。

被帶往後院已是意外,還要接受一個怪婆子的銳利目光的審視。或許是吃驚不小吧,三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嚇了一跳的表情。不過,竹子當即用鄙夷的眼神還以顏色,華子害羞似地迅速低下了頭,而毬子反倒顯得興緻勃勃,屢屢打量著甲子婆。正可謂三人三態。

不愧是長壽郎的新娘候選人,三個容貌都很美,不過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竹子是一個剛毅性格溢於言表的漂亮女孩,華子身上散發著溫婉的美,而毬子則具有女明星似的靚麗風采。

然而如果只關注外表,就又會形成二對一的態勢。「二」是竹子和華子,「一」是指毬子。因為毬子身著洋裝,其餘二人卻穿著和服。但比起略施薄粉的華子來,濃妝艷抹的竹子身上甚至有香水味,手上還塗著指甲油——這玩意兒斧高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對女性的化妝一竅不通,但即便如此,也不認為竹子的打扮與這身和服般配。或許是她對來自都市的毬子燃起的對抗心,以濃妝的形式表露了出來。因此,雖說都穿著和服,但在容貌的差異之外,竹子和華子給人的印象也完全不同。

不過,這畢竟不像和服與洋裝的差異那麼明顯,總之三個人還是分成了二對一。況且毬子的洋裝有著艷麗的顏色和花紋,可想而知,當她走下滑萬尾終點站時,就已經脫離大眾了。不僅僅是衣著,對女孩來說太短的頭髮、舞台演員似的異於竹子的濃妝、熠熠生輝的兩個碩大耳環,想必都讓她格外醒目吧。不管是誰都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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