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萬家燈火 第六十二章 新天地(上)

「張少監客氣了,老夫就孤身一人,哪裡喝得了這麼多的菊花白?」監門大將軍高延福邁著四方步從張潛家正門走了出來,笑呵呵地擺手。

「快過年了,這也是晚輩的一點兒心意。都是分開裝的,每壇五斤。你老可以放在地窖里陳著慢慢喝,這酒,陳上三年左右,味道才更好!」張潛也滿臉堆笑,一邊解釋,一邊瘸著腿兒將高延福往外送。

腿上的傷口,其實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瘸」還是必須多裝上幾天。一則是不想好得太快,讓人誤以為自己先前被傷的其實沒那麼重。二來,則是可以憑藉腿傷的理由,極大簡化朝廷制授與賜爵聖旨抵達時的禮儀。

沒錯,是兩道聖旨。還不是同時抵達的。逼著張潛將差不多的過場,走上兩遍。雖然有任琮和郭怒幫忙,還以「腿傷未痊癒」為借口,偷了一些懶,卻仍舊累得他筋疲力盡。

第一道聖旨,是制授加官。

雖然眼下張潛還被稱作少監,卻從正五品上軍器監少監,變成了從四品上秘書監少監兼軍器監少監事,正議大夫。與張說一樣,變成了身兼二職。

並且張潛這個新官職,依舊非常體貼地「照顧」了他懶散的性子,絕對是位高、錢多、事情少。只是負責秘書監下屬的著作局。而著作局本身,還有他的忘年交賀知章老前輩掌管,他本人除了定期在公文上簽字和撥款之外,基本上不用操任何心。

第二道聖旨,則是賜爵和賜宅。

涇陽縣開國子,實封三百戶,賜永業田八百畝,長安城內金城坊的宅邸一座。加恩襲爵一代,而後依例減替。

換張潛自己的理解就是,他現在頂著從四品上秘書監少監的職位,拿著正四品上正議大夫的工資補貼和獎金,卻仍然只需要干軍器監少監的活。

此外,他還正式步入了大唐貴族之列,爵位開國子。可以享受五百戶百姓上繳的賦稅,並且有八百畝土地可以不交稅,永遠傳給兒孫。長安城的房子他也不用買了,國家給他發,位置妥妥地皇城根兒下。在他死後,他的長子仍然是開國縣子,孫子那輩才開始降到開國縣男!

大手筆,這份封賞絕對稱得上是大手筆!

要知道賀知章中了狀元之後,宦海沉浮這麼多年,才是個從五品上著作郎。而畢構出身於官宦之家,從風華正茂,給大唐賣命賣到了白髮蒼蒼,至今也沒熬上一個開國男。相比之下,大唐皇帝對張某人聖眷之隆,簡直令人羨慕得想要拍案。

所以張潛在感激之餘,自然沒忘記給前來傳旨的吏部官員和太監塞紅包。前者年齡還不到五十,送他全系列不同味道的六神花露,外加一個高級不記名貴賓卡,才配得上他的翩翩風度。而對於後者,也就是今天前來傳達賜爵聖旨的監門大將軍高延福,張潛就又多花了一些心思。

二十壇五斤裝的菊花白,連同裝菊花白的馬車,一併派人給高大將軍送到家。同時還有新豐縣兩千畝的田皮,外加一座巨大的宅院。並且向高大將軍鄭重聲明,此宅院原本是一座佛寺,和田皮一道,都是和尚們賠償而來。張某人看不懂和尚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所以,請高大將軍代為處置。

「用昭有心了!」眼看著拉酒的馬車,都套上了挽馬,為人洒脫的監門大將軍高延福,自然不能再讓張潛把酒搬下來。笑呵呵地捏了捏衣袖裡的地契和房契,和顏悅色地點撥,「其實你大可不必擔心,和尚們做法事鎮壓你,結果自己的法壇炸了。說明他們對你的一切指控,都是污衊,他們理所當然要做出賠償。否則,甭說有司不會答應,聖上那邊,估計也不會讓他們輕鬆脫身。」

「全賴蒼天保佑,聖上賜福,和尚們的陰謀詭計,才反噬到了他們自己身上!」張潛立刻心領神會,沖著皇宮方向遙遙拱手,「所以,晚輩還有兩份謝禮,想委託您老幫我呈交給聖上。」

「送禮,你居然給聖上送禮!張用昭,咱家在宮中當差這麼多年,可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主動要給聖上送禮的!」高延福楞了楞,眼睛瞬間瞪了個滾圓,但是,臉上卻沒有露出半點兒拒絕的表情。

「聖上富有四海,當然不會在乎我這點兒而禮物!」張潛腦子裡心疼著自己的那五十套銀火鍋和加了大量銅飾水爐子,嘴上卻說得格外謙卑,「但承蒙聖上的恩澤庇護,張某才沒有被和尚們給活活咒殺,不能不感恩。所以,這裡有華陰、涇陽兩地的各一處宅院,和四千畝田皮,在下不敢收,還請大將軍幫忙轉交聖上,由聖上代為處置。」

「還有兩座寺院和四千畝田皮?和尚究竟賠了你多少?」雖然心裡頭早有準備,高延福卻被張潛的大手筆驚了個目瞪口呆。楞了好幾個呼吸時間,才詫異地追問。

「一共四處,每處都是一座寺院,兩千畝田皮!」張潛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笑了笑,如實彙報,「張某自己把渭南的留在了手裡,派人將寺院去改成了私學。準備將田皮改成了學田。以後私學老師的束脩以及伙食開銷,就從學田裡出。京兆各地凡是沒錢進學,卻喜歡讀書的孩子,都可以前來聽課。不過眼下剛剛派人去禮聘教書的先生,具體什麼時候能夠開學,還不一定。」

「用昭果然是個有心之人。」高延福眼睛裡,忽然冒出了一縷柔光,誇讚的話,也帶上了與先前完全不同的語氣。「老夫不能白拿你的禮物,老夫在渭南,也有一處莊子,平素根本顧不上照看。乾脆送你做了校田,也算老夫替渭南的孩子們做了一件善事。」

「晚輩哪能用您的莊子!」張潛聽了,趕緊用力擺手,「晚輩的作坊重建之後,肯定不缺錢花。每年隨便拿一些出來,就夠補貼私學之用。您老如果想要幫忙,不如求皇上給私學賜個名。如此,晚輩就更有了力氣將學堂辦好,以後聘請教書的先生,也會更容易一些!」

「請聖上賜名?」高延福聽了,立刻開始猶豫。然而,看到張潛那熱切的目光,他又把心一橫,咬著牙道:「行,老夫就替你跟聖上求一個名字下來。不過,不能保證聖上會賞老夫這個面子。」

「聖上肯定會賞您老面子,晚輩顯多謝大將軍了!」張潛笑了笑,輕輕拱手。「這些天來,晚輩一直在想,如果天下寺院都變成學堂,我大唐每年當增加多少棟樑之材?晚輩無力促成此事,卻願意從身邊做起,還請大將軍不吝出手相助!」

這回,高延福沒有客氣地側身,而是面對面他受了他一揖。隨即,四下看了看,用只有彼此能聽見了聲音提醒,「用昭,此話,心裡想想就行了,沒必要說出來。另外,此番和尚們作惡太多,遭了天譴,無論如何都怪不到你頭上。但據老夫所知,最近街頭巷尾有傳言,和尚們做法壇意欲對你不利之時,你製造了五口銅鐘……」

「不是什麼銅鐘,是作坊被燒之後,重建用的幾樣器物。只是看起來像口鐘而已,晚輩都是自己掏了材料和工錢的!」張潛再度心領神會,迅速搖頭打斷。「其實三口就夠用了,多出來的那兩口,原本就是備用。大將軍如果好奇,晚輩這就給你裝到車上。你回去之後,掛在樹上倒是也能當鍾來敲,就是模樣不怎麼討喜!」

「那老夫可就不客氣嘍。從用昭這裡出去的東西,肯定都是好的,哪怕只當做擺設!」高延福手捋鬍鬚,眉開眼笑。

「您老原本也不用跟晚輩客氣!」張潛會心地點頭,對老太監的提醒,好生感激。

他當時被和尚們逼得太狠了,不得不以最快速度把銅炮給造了出來,根本沒顧得上考慮保密問題。而現在,無論他自己怎麼掩飾,都很難讓某些人相信,銅鐘與法壇的毀滅,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偏偏作為某些人之一的應天神龍皇帝李顯,又是個嚴重缺乏安全感的。眼下,除非張潛將火藥裝進銅炮里,親手演示給他看,否則,即便說出花來,他也只會相信他自己的推算。

而交出火藥是不可能的,在將燧發槍鼓搗出來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此物將是張潛最後的依仗。剛剛經歷了一場血腥刺殺和差一點兒就被和尚們當做邪魔燒死的他,可不敢相信,因為自己對李顯忠心,或者對大唐朝廷有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就會有保障。

事實上,在他被和尚堵著家門「施法」的時候,朝廷也沒給他提供任何保護。京兆府留下守橋的黑衣人,才守了兩天,就因為受不了寒冷溜走了一大半兒。而渭南縣的捕快和幫閑們,明顯是站在了和尚那邊。沒主動帶著「善男信女」向他家發起衝擊,只是顧忌他頭上的五品官帽。

所以,在不願這麼早就將底牌暴露的情況下,想要打消李顯的疑心,張潛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銅鐘」直接送給此人,讓此人親手去檢測銅鐘到底能不能召喚出火流星。

而剛好,當初鑄造的五口銅鐘,只用過三口,另外兩口,非但內膛裡頭連一丁點而火藥殘渣都沒有,鍾璧上甚至都沒來得及鑽引火孔!

事實證明,張潛的判斷,非常準確。親眼看著任琮指揮家丁,將兩口金燦燦的銅鐘,從樹上解下來,抬進自己平素乘坐的馬車裡,監門大將軍高延福終於如釋重負,笑了笑,又用稍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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