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來乍到 第十四章 老夫看瓶子就知道此葯不俗

我的天,看著都疼!

張潛看得好生不忍,心中剛剛湧起的那點兒不快,瞬間煙消雲散。連忙伸出手,他用力扶住任琮的肩膀,「任兄這是怎麼了?趕緊起來,起來!衣服和鞋子如果弄丟了,我不要了便是!身外之物,原本也不值幾個錢。」

「救命!請大師出手救我父親性命!」任琮的話,跟張潛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一邊哭,一邊大聲求肯。

「不是請了御醫么?我真的不是什麼大師啊,也從來沒給人看過病!」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要求,弄了個滿頭霧水,張潛本能地選擇了拒絕。

「大師,求求你,求求你。晚輩願意為你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救父之恩!」已經魔怔了的任琮哪裡肯信?用膝蓋往後倒退了半步,再度重重叩頭。

「別磕,別磕,別磕!我真的不懂醫術!」不忍心讓他磕爛了腦袋,張潛再度伸手阻攔。誰料,那任琮卻認定了他有辦法救自己的父親,將身體側著又挪出了半米遠,繼續不停地叩頭。

一邊磕,此人還一邊哭著求告:「大師慈悲,大師慈悲。我親娘早喪,從小被父親帶大。如果他也沒了,我,嗚嗚,嗚嗚嗚……」

「你別哭,別哭!」張潛自己就是一個孤兒,最清楚無父無母的滋味,頓時被任琮的哭聲戳到了心中的傷疤,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了滿臉,「我先過去,看看令尊到底是什麼情況,也聽聽御醫怎麼說!」

他不提御醫還好,一提,任琮頓時哭得更加大聲,「孫御醫,孫御醫說,回天乏術!大師,救救我父親,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任何代價。」

「你先帶我過去!」張潛抬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硬著頭皮吩咐,「別光顧著哭,世伯病了,你就應該是家中頂樑柱。如果你連幫他支撐一下的本事都沒有,他心裡著急,更不容易好起來!」

「不哭,不哭,我不哭!」任琮大聲答應著站起身,用手去抹臉上的眼淚,卻越抹,越多。

「瞧你這幅熊樣!怪不得他們都不拿你當回事兒!」氣任琮既沒定力,又沒擔當,張潛忍不住狠狠推了他肩膀一下,大聲吩咐,「帶路!御醫說得不一定對!他沒本事救,未必別的郎中也救不了。有些人甭看名頭響亮,卻未必有什麼真本事!只要你穩得住心神,大不了,咱們把長安城的郎中請上一個遍!」

這些其實全是廢話,若是真的有人病入膏肓,甭說把全長安,就是全天下郎中請來也沒啥用。然而,對於從來沒獨自面對過大事兒的任琮而言,這些話,卻無異於一支支強心針。頓時,此人的眼淚就憋在了眼眶裡,一邊用力點頭,一邊大步流星將張潛帶向後堂。

後堂的正廳里,早就擠滿了人。大半個多時辰之前,張潛看到過那個孫姓老御醫,此刻就端坐在靠近門口的胡凳上,昏昏欲睡。特地趕來探望任瓊的那個三十多歲的小公爺段懷簡,此刻正低著頭,用很小的聲音對任盈盈表示安慰。至於管家任福,家將任全和任五,任六等,則全都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圍著一張擺放著許多珍貴藥材的矮几打轉兒,每個人的臉色都如喪考妣。

看到小胖子任琮把張潛給請了過來,任全、任五、任六三個,眼睛裡頓時就閃起了一絲亮光。而那個所謂的小公爺,立刻停止了對任盈盈的安慰,危襟正坐。至於管家任福,則橫著跨了一步,用身體擋在了卧房的門口,「少郎君,莊主病重,不方便外人……」

「閃開!」任琮擔心自家父親的安危,一改平素人畜無害模樣,抬手將管家任福推出了三尺遠,「大師,請跟我來!」

「別叫我大師,我根本不是什麼大師!」張潛沉聲糾正了一句,加快腳步速度。

他不懂醫術,但任琮卻是他來到大唐之後,所結識的第一個朋友。出在朋友之義的角度,在對方父親病危之時,他也不能連看都不過來看一眼。更何況,小胖子任琮,在家中的地位原本就岌岌可危。如果這個時候,沒人在身邊用力扶他一把,等他父親駕鶴西去之後,他的下場恐怕連孤兒都不如!

「胡鬧!」一聲呵斥,忽然從背後傳了過來,帶著如假包換的憤怒,「你是何人?師從於何人?趁人之危騙取財物,在大唐可是重罪!」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騙取財物了?!」張潛憤怒地循聲扭頭,恰看到孫姓御醫滿是鄙夷的眼睛,「至於家師,說了你也不認識!」

「段公爺!」被張潛的話語,氣得鬍子突突亂跳。孫御醫毫不猶豫將頭轉向了小國公段懷簡,請求對方主持公道。

作為長安城裡數一數二的御醫,平素找他診病的,要麼是皇族,要麼是達官顯貴。像任瓊這種半農半商的草民,根本沒資格請動他的大駕。今天他能乘坐馬車趕到任家莊,完全褒國公府面子。如果任家上下,不立刻將那名不知道哪來的騙子趕走,接下來,他肯定要拂袖而去!

「盈盈,剛剛進去的是何人?」段小國公做事非常沉穩,並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再度將目光轉向了任盈盈。

「家兄請來的……」任盈盈本能地想告訴對方,來人就是個騙子。然而,猛地顧忌到這樣說,可能會對自家兄長造成的後果,她將下半句話,又硬生生掰了個巨大的彎子,「請來的客人,據說有一些奇異之處。」

「回公爺的話,大師身上衣物,皆非世間所見!」任全咬了咬牙,主動插嘴。「在下連日派掌柜和夥計按圖索驥,都找不到其產地,也查不出其用的是什麼布料。至於裁縫手藝,更堪稱巧奪天工。」

如果莊主任瓊現在就撒手西去,家事肯定會落在其續弦夫人手中。別的僕人無所謂,作為一直貼身保護任琮的家將,接下來,他任全的日子肯定非常難過。所以,只要有一絲希望將任瓊救活,哪怕是跳薩滿,他也會建議全力一試。

「既然是異人,就讓他試試也好,以免留下什麼遺憾!」見任盈盈本人沒有反對的意思,段懷簡立刻就有了主張,順著任全的話,笑著吩咐,「孫御醫,還請您老進去盯一下。以免大師的舉動過於不合常理!」

「既然段公爺吩咐,老朽就進去看一看!」孫御醫得不到段懷簡的支持,更不敢得罪此人,無可奈何地拱手。

急著探望朋友父親的張潛,哪裡知道自己一句懟人的話,還引發了那麼多故事。拔腿邁過了門檻兒之後,他三步並作兩步,就來到了屋內的床榻前。

一股腥臭的味道,直衝他的鼻孔,熏得他五腹六臟陣陣翻滾。借著昏暗的燈光向床上看去,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動不動地躺在枕頭上,氣若遊絲。

「阿爺——」好不容易裝出來的硬氣,迅速消散。小胖子任琮跪在床邊,放聲大哭。

「哭什麼哭,你哭,就能把他哭好不成?」張潛又是鄙夷,又覺得小胖子可憐。抬手將他扒拉到一旁,低下頭,仔細檢視病人的情況。

嘴唇乾裂,臉色灰中透紅,皮膚暗淡無光,露在被子外的脖頸,耳垂等處,褶皺非常清楚。很明顯,任琮的父親任瓊,已經處於脫水狀態,情況非常不妙。

伸手在對方額頭探了探,有股滾燙的感覺,立刻順著手指傳了過來。再輕輕掀開被子一角,映入張潛眼睛的,則是一根被布條裹成粽子般的胳膊。露在外邊的靠近肩膀位置,已經腫得像大腿一般粗細,黑里透亮。

「把窗帘拉開,讓陽光透進來,順便窗戶紙上戳兩個洞洞通風。別讓洞口沖著你父親就行!」心中暗罵了一聲庸醫殺人,張潛果斷大聲吩咐。

六神無主的小胖子任琮,立刻找到了主心骨。收起眼淚,連聲答應著撲到窗子邊,一把扯爛了上面的窗帘。隨即,他以右手的食指當棍子,朝著遠離病床的那扇窗子戳去,「噗!」「噗!」兩聲,將窗紙戳出了兩個大大的窟窿!

「胡鬧,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孫姓御醫的聲音,再度於張潛背後響起。卻是此人奉了段懷簡的命令,主動跟進來監督張潛如何行醫。

「通氣,否則病人即便沒有病死,也被活活憋缺氧了!」張潛懶得回頭,又冷冷地懟了一句。然後一邊將蓋在病人身上的兩層絲綿被子掀掉其中一層,一邊繼續大聲吩咐,「任琮,派人去取熱水過來,加上兩勺兒鹽,放冷了後給你阿爺灌下去!」

「缺氧,氧是什麼?為何要灌鹽水?」孫姓御醫聽得眉頭緊皺,大聲抗議,「他邪熱不退,理應上喂參湯扶正,下以芒硝驅逐邪氣才對。而他的身體又虛弱如斯,若是以芒硝釜底抽薪,恐怕沒等邪熱散去……」

「不懂就站在旁邊看著!」張潛才沒功夫跟對方講述,什麼叫做電解質失衡,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大聲命令。

也不怪他無禮,這孫姓御醫,著實有些徒有虛名。張潛記得自己小時候在孤兒院,一名同伴發燒不退,同樣尸位素餐的院醫,就是光想著給患者退燒,發汗,卻絲毫沒考慮他已經處於半脫水狀態。結果,差點兒就要了患者的小命兒。

多虧當時還不是院長的劉姨發現的及時,自己出錢喊來計程車,將患者送進了兒童醫院,才令此人最後轉危為安。但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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