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
楚天行拎著兩個禮盒,剛來到龍鳳閣正門前,就有一位女服務員走過來,笑著對他作了個請的手勢:
「楚先生您好,請跟我來。」
龍鳳閣乃是京師最著名的御菜館,每一位掌勺大師父,都有著參與整治國宴的履歷。
因此龍鳳閣的席位常年供不應求,只接受預約。
楚天行自然是沒有預約的。
不過看樣子星殞劍尊已經作好了安排,這不,一到門口就有人接待。
他一邊跟著那女服務員往裡走,一邊好奇地問道:
「你認識我?」
那服務員微笑道:
「楚先生說笑了,您最近先是在舒小姐的演唱會上一鳴驚人,跟著又在武道大會大展身後,早已名動京師。
「我們龍鳳樓的接待人員,認人是最基本的專業素養,怎麼可能不認識您這樣出彩的年輕俊傑呢?」
楚天行謙虛一笑:「過獎了。」
說話間,那服務員帶著楚天行一路行至三樓,將他帶進一間裝修典雅、古色古香的包間當中。
這包間很大,不僅有飯廳,還有單獨的盥洗室、休息室甚至閱覽室。
那服務員徑直將楚天行帶進休息室,給他沏上一壺香茶,微笑道:
「您請喝茶。主人還要一會兒才會到,您如果無聊,可以到旁邊的閱覽室先看看書。我就在門外,隨時聽您招呼。」
說著,躬了躬身,起身離開了包間。
楚天行把禮盒放到茶几上,啜了口茶,起身在休息室踱了兩步,又去盥洗室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髮型。
看看時間還不到六點四十,心想星殞劍尊這樣的大人物,那肯定是踩著點到的,不如先去閱覽室看看書。
當下就走進閱覽室中,只見古色古香的書架上,擺著不少書藉,卻並非他想像中的古藉,而是一些包裝精美的現代小說。
他甚至一眼就在書架上看到了已經出版發行的射鵰英雄傳一二冊,抽出來翻了兩下,書頁是嶄新的,貌似還沒被人翻動過。
接著又在書架上看到了許多現代小說,甚至連薛子薇師父那本《我拜電音為師的那些日子》都在架上。
然而所有的書,都是一片嶄新,從未被人翻看過。
楚天行好笑自語:
「這閱覽室誰整理的?擺這麼一架子流行小說,又沒有人看,真是白瞎了這古韻十足的室內裝修……」
正吐槽時,忽然又看到了一系列令他頭大如斗的書名:雲端的年華、像蒲公英一樣飄來飄去、流浪的孔明燈、雨的淚、詩與舞與風裡的魚……
毫無疑問,這正是楚天行拜讀過,並且愉快分享給了瑟琳娜、女妖麗芙的「流落的星」系列大作。
「啊,這真是……把一堆暢銷小說,與一堆滯銷小說擺在一起,考慮過銷暢書作者們的心情么?
「我要是龍鳳閣經理,一定當場開除掉那個負責整理閱覽室的傢伙……」
楚天行心裡吐槽著,手卻鬼使神差地伸出去,抽出一本《詩與舞與風裡的魚》,拿在手裡翻看起來。
這本書他已經抽空看了一半了,風格還是那種辭藻華麗、濫用排比、通篇囈語的意識流。
至於情節……
這麼說吧,女主是傳說中的南海鮫女——就是會織綃,流出的眼淚會變珍珠的那種華夏美人魚。
男主則是一位平凡普通的漁夫,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出海打漁,總能把女主鮫女一網給打上來。
然後截止到楚天行看到的地方為止,書里就在寫鮫女落網、流淚、跳舞,漁夫念詩、唱歌,偶爾拿船槳打鮫女兩下,兩人進行一番純意識流的交流,然後漁夫就莫明其妙把鮫女給放了。
接下來又是同樣的循環。
然後莫明其妙地,鮫女就愛上漁夫了……
當然,這個看上去比較清晰的主線情節,是楚天行讀了十幾萬字之後,自行提煉出來的。
至於書里寫的,就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各種囈語,各種晦澀,一句話就能交待清楚的事情,偏偏要用上好幾千字灌水,灌的還是意義不明的意識流洪水。
那楚天行就想了,其實以這本小說的人設、情節,如果正常寫、好好寫的話,勉強也是能寫成一本不錯的言情小說的,營銷得當的話,也有機會小暢銷一把的。
可流淚的星偏不,人家就是要意識流,就是要文青,怎麼為難讀者怎麼來。
楚天行不得不為之感慨:
「文青真是種病,得治!」
感慨歸感慨,他還是把書翻開,接著上次放下的地方繼續看了起來。
就跟解難題時,時間總會不知不覺過得飛快。
看「流淚的星」寫的小說也是。
感覺才看了沒多大會兒,包間正門那邊就傳來了動靜。
楚天行連忙迎了過去,一時也忘了放下手裡的書。
正迎至門口時,包間門打開,方才那服務員,畢恭畢敬地引著一位身形修長的女子走了進來。
那女子穿著一身素色長風衣,戴著無框平光眼鏡,唇角掛著一抹柔和的笑意,看上去好像一位優雅知性的書香閨秀,書卷氣十足。
正是星殞劍尊。
見到星殞劍尊,楚天行連忙拱手作揖:
「拜見劍尊。」
這時他才意識到手上還拿著一本書,連忙將書放下,不好意思地一笑:
「剛才看書入神,失禮了,劍尊見諒。」
星殞劍尊看了一眼書封,眼中浮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意,頷首道:
「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用不著這麼拘謹。進來坐吧。」
說話間,徑直去到休息室,在主座坐了下來。
待那服務員給劍尊沏好茶,退出包間後,楚天行才在她下首坐下。
剛剛坐下,就聽劍尊悠然開口:
「初見你時,你還只是一個內力境剛剛入門,連十二正經都沒貫通幾條的武道新秀。
「沒想到這才過去兩個多月,你竟已凝鍊真氣種子,成為了准大宗師。
「十八歲的准大宗師,修為進境如此神速,未來罡氣境有望,小楚你很不錯。
「但你切莫驕傲自大。須知武道修行,宛如逆水行舟,稍有懈怠,便會一退千里。而真氣境與罡氣境之間,更橫著一道絕難的天塹,百個罡氣種子,未必有一個能突破過去。
「所以你莫仗著天賦超卓,便心生輕慢。須戒驕戒躁,踏實前行。」
楚天行肅容正色道:
「劍尊教誨,晚輩銘記於心,不敢怠慢。」
說完又是一笑:
「說到如今成就,又不得不舊話重提——
「多虧劍尊栽培,否則我也不會這麼快就修行到今天這一步。」
劍尊擺了擺手:
「我可不敢貪天之功。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跟我雖有一點關係,但關係並不大。主要還是靠你自己。」
頓了頓,她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對了,之前你究竟在讀什麼書?居然看得那麼入神?」
楚天行當初第一次見到劍尊時,她就正在捧著一本書靜靜閱讀。
而她的氣質,看上去也很有書卷氣。
所以見她對自己看的書感興趣,楚天行倒也不覺奇怪,笑著說道:
「一位叫流淚的星的作者寫的小說。那位作者的小說,劍尊您……」
他本來是想說:劍尊您最好別看,一塌糊塗,浪費您寶貴的時間——那劍尊對自己這麼好,自己總不能推薦垃圾小說坑她吧?
然而話到嘴邊,他便順從著心靈直感的指引,幾乎是毫不打突,自然流暢的說出了另外一番說法:
「劍尊您時間寶貴,可如果有空的話,還是推薦您讀一讀。
「因為這位流淚的星寫的小說,可謂是意境高渺、字字珠磯,讀她的小說,總能悟出一些玄之又玄的道理……」
他說話時,劍尊唇角微翹,坐姿都由四平八穩的大人物坐姿,變成了舒服的二郎腿。
當楚天行說到「玄之又玄的道理」時,劍尊上身不禁微微前傾了一度,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輕聲問道:
「你都悟出些什麼玄之又玄的道理了?」
楚天行想了想,鄭重道:
「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那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感悟,無法訴諸於任何語言、文字,甚至連精神交流,都無法準確表述出那種感悟。
「那是一種只存在於個人心靈之中的深層體驗,一種於無聲處起驚雷的感動洗禮,一種冥冥之間悄然烙印在心上的無形印痕……
「抱歉啊劍尊,流淚的星小說境界實在太高,我真是無法表述,您要我說個所以然出來,我還真說不出來……
「只是強烈推薦,您若有空,真可以看看。以您的境界,當也能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