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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公安很夠意思地派了車來接機,開車的是個小年輕,還沒學出兩口煙圈三聲笑罵打成一片的江湖派頭,尬聊幾句就專心開車了。

老馮半耷拉著眼皮假寐,開到半道,聽趙雷重重嘆了口氣,老馮沒搭茬,停了會兒,趙雷開口說:「他在這兒有兩整天了,你說他干出啥事兒了沒有?」

「不曉得,」老馮答,「一會兒就曉得了。」

到匯合點是凌晨三點五十五分,兩台車等在那兒,都是便衣。帶隊和趙雷是本家,打過招呼,兩邊簡單溝通了下情況。

化名李時的嫌疑人住七二一房,交了一周的房錢。前台和樓層服務員對他都沒有深刻印象,監控顯示他昨天一整天都沒有出門。

老馮告訴趙隊行動的危險性不高,嫌疑人應該不會有很強的攻擊性。

趙隊哈哈一笑,說行了行了,知道這是你們上海的行動,不會搶你的頭陣。

老馮把這話在肚子里過了一遍,才反應過來,他壓根就不相信一個分屍案兇手會沒有攻擊性。

加老馮趙雷一共八個便衣,六個進了酒店,上到七樓樓層的是四個,其他人都各自分配了點位。

七二一房門口,趙隊把房卡交給了趙雷。趙雷又高又壯又年輕,適合頭陣。

「你的,你先。」趙雷低聲說。

老馮左手電筒右手槍,其他人也都準備完畢。他朝趙雷點了一下頭,示意行動開始。趙雷伸手刷開門鎖,老馮踹開房門沖了進去。

「別動,警察!」

四道手電筒光柱一陣亂舞。

窗帘被猛地掀起來,然後衣櫥門被拉開。

停了幾秒鐘,房卡被插進取電槽里,房間亮起來。老馮瞅瞅趙隊,問他:「昨天一天沒出門?」

趙隊臉漲得通紅,打電話把看監控錄像的罵了個狗血淋頭。那位兄弟也有點冤,說時間來不及把所有監控看完,前面剛看了昨天一天的,沒發現房間有人進出,現在又多看了一天,剛要和他彙報的,嫌疑人前天一大早離開房間,再沒回來過。

「出事兒了。」趙雷壓著聲音對老馮說。

一周的房只住了一晚,顯然是發生了變故。這個變故多半和孫洋有關係,現在就得拜託深圳警方,從孫洋著手了。

趙隊安排兩個在市局旁邊的小賓館裡住下,他們再怎麼著急,也得等天亮了才方便請人家幹活。睡到六點鐘,被電話吵醒,趙隊通報了一個小進展。看七樓監控的那位出完婁子以後,通宵把大堂監控也看了,注意到了前天下午目標曾在大堂出現,當時似在逃避另三個人,此後十二樓電梯口和車庫的監控都拍到了他的身影,相信他是從車庫離開的酒店。

「看起來他是招惹到什麼人,所以不敢再回酒店住了。」趙隊說。

「多半就是孫洋的人。」老馮說。

兩個人睡到七點四十,被第二通電話吵醒。

這次是趙雷的手機。

他聽了一句,就一巴掌把老馮拍起來,打開了免提。

「說吧,什麼事。」趙雷說。

「趙警官,您這是……到深圳啦?」電話那頭是一個氣息發虛的聲音。

「我在哪兒和你,咳,我們的辦案行程是對外保密的,你有事說事。」

「哦是這樣的,昨天我和你漏說一個信息。」

「是王海波?」老馮湊近趙雷低聲問。

趙雷點點頭。

「你漏說了什麼?」

「李善斌那天其實給了我一個聯繫電話。」

「啥?」趙雷一嗓子吼出來。

「就是……電話,他的手機號。」

「報給我聽聽。」

王海波報了一串數字。

這並非警方掌握的李善斌的手機號。

「昨天怎麼不說?」

「忘了……」

「他為啥會給你這個電話?」

「他讓我如果還想起來孫九刀的別的什麼消息,就及時告訴他。」

「那這兩天你聯繫過這個電話沒有?」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昨天晚上打過,我就看看能不能打通,我沒說啥。」

趙雷一肚子的火氣,實在忍不住,劈里啪啦一頓罵。王海波就在那兒聽著,也不辯解也不還口。老馮按住趙雷肩膀,示意他收一下脾氣,對著電話說:

「你昨天晚上打過電話,怎麼現在想起來報告?」

「那不是昨天太晚了嘛,也不是工作時間,怕打擾警官休息。」

這理由連老馮都覺得不像話。趙雷倒是沒再發作,啐了一口,問:「行吧,還有別的要報告的嗎?」

「沒了。」

掛了電話,看著記下來的那串數字,兩個人都有點痒痒,但顯然他們得忍著不去撥打,以免打草驚蛇。老馮把新情況告訴了王興,通過技偵去定位手機的位置。

「王海波這傢伙有問題。他肯定藏了什麼沒告訴我們。」趙雷說。

「多個線索,好過沒有。」

兩個人洗漱完畢,出賓館往市局去的路上,王興打電話來,說定位失敗了。

「手機關機了。我讓技偵每半小時試一次。」

「十分鐘,讓他們十分鐘試一次,得搶時間。」

「十分鐘?這還是我從一小時爭取下來的。」王興答。

「半小時還是長了,這是關鍵時刻。」老馮說。

李善斌新手機的關機讓老馮心中疑惑,難道他知道自己的這個號碼暴露了?

或許昨天王海波告訴李善斌警方盯上他了,所以李善斌停用了手機?

他覺得有一道迷障沒有勘破。在這樣的節點得到了這樣的線索,不應該是毫無幫助的。這不是什麼神秘的直覺,而是邏輯判斷,王海波隱藏和報告手機號都必然有原因,是故意為之,背後藏著明確的目的。

這個目的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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