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江畔。
一名中年男子、一名綠袍少女以及一名白衣少女並肩而立。
三人注視著忘川江，神情都有些凝重。
「你要注意把握好時機，不然——」白衣少女道。
「放心。」綠袍少女道。
中年男子突然出聲道：「是時候了！」
綠袍少女頓時一個激靈，猛地雙手一抬——
魚竿高高揚起，將一尾咬鉤的大魚帶出了水面。
啪！
大魚落在岸上，不斷撲騰著。
三人喜上眉梢。
「哇！好大一條！羅德你說過你會煎魚的，那我先去煮飯了！」
「行，交給我了。」顧青山道。
白衣少女點點頭，急匆匆的去了。
顧青山取出一口鍋，隨手使了個火苗術，開始熱鍋。
他挽起袖子，抓起那條魚開始處理，口中說道：
「我聽說忘川是黃泉的投胎路，怎麼裡面也有大魚？」
綠袍少女道：「是啊，它是黃泉的母親河，自然也可孕育一些東西，不然我們早就喝西北風了。」
「你們乃是黃泉的神祇，怎麼吃喝都供應不上了？」顧青山詫異道。
少女道：「尋常時候還可以去諸天萬界之中，隨便都能賺點吃喝，但現在是特殊時期，整個黃泉都進入了戰爭狀態，我們也就出不去。」
「——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出不去，又沒有功德，無法換取物資，其他人都忙於參加各類任務，只剩我們天天宅在家裡，一些積蓄慢慢就用光了。」
少女忍不住嘆了口氣，小聲嘟噥道：「原本我們都已經找到了黃泉鬼王，正滿心期待他回歸，誰知道……」
她的神情有些黯然，聲音低微下去，漸漸不可聽聞。
顧青山默了片刻，不再發問。
他將處理好的魚丟進油鍋。
——滋啦！
油鍋發出一道響聲。
顧青山操起鍋鏟，開始專心處理那條魚。
忘川江的魚，是稀有食材，他從來沒烹調過，這一次就要積累相關的經驗。
少女將魚鉤穿了餌，再次拋入忘川江水中。
顧青山隨意瞥了一眼。
記得這魚竿也是一柄神器，代表了勾魂奪命其中的一個神位。
現在，神器卻被用來釣魚。
——神祇自然不會餓死，但身為神祇卻吃不起東西，這也實在太慘了。
如今的十八層地獄，真就那麼不堪？
顧青山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兒。
白衣少女從遠處飛來，左手提著一個大袋子，右手托著一個電飯鍋。
她落在兩人身後，擺放好桌子和餐具，又去盛飯。
「飯好了，餐具我多帶了一套，另外今天為了歡迎新人加入，我準備了啤酒。」
少女獻寶似的摸出三個易拉罐。
綠袍少女詫異的回頭道：「你把最後三罐酒拿出來了？」
「是啊，剛才我說錯了話，這就當賠禮好了。」白衣少女沖顧青山笑了笑。
她臉色突然一沉，又道：「如果你的魚做得不好吃，那我可不給你酒喝。」
顧青山笑笑，將大魚起鍋裝盤，端上桌子。
「黃泉的魚，我不太熟悉，今天第一次做，嘗嘗。」他說道。
白衣少女迫不及待的動了筷子，夾了一筷子魚肉。
她怔在那裡。
綠袍少女也收了魚竿，坐過來，滿懷希望地問道：「怎麼了？不好吃嗎？聞著挺香的啊。」
白衣少女一拍桌子，歡呼道：「太好吃了！很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魚了。」
「啊，是嗎？我也嘗嘗。」綠袍少女連忙道。
兩人邊吃邊嘰嘰喳喳。
「這湯汁也不錯。」
「嗯，這塊給你，獎勵你釣魚有功。」
「真香，就這條魚，我就能吃一大碗飯。」
「我也是。」
兩人吃了一會兒，忽然一起停住，轉頭去望顧青山。
只見顧青山以手托腮，坐在旁邊微笑著。
「你怎麼不吃？」綠袍少女問。
「我來之前已經吃過了，不餓。」顧青山道。
白衣少女遞過去一罐啤酒，贊道：「你這人不錯，肯加入我們十八地獄，又做得一手好菜，我得跟你喝一個。」
「對，順便慶祝你的加入。」綠袍少女道。
「乾杯！」
三人喝了一個，放下杯子，彼此都覺得關係親近了些。
綠袍少女再次舉杯道：「我是勾魂之神，我妹妹是奪命之神，平時這樣叫太滲人，大叔你以後可以喚我小琅，至於我妹妹，你可以叫她——」
白衣少女嘴裡塞滿了米飯，含糊不清的道：「琉璃。」
「懂了，你們就叫我羅德吧，不用稱大叔。」顧青山道。
「大叔親切些。」
「對。」
兩女一道點頭，表示要堅持自己的觀點。
顧青山笑道：「隨你們。」
他端起酒喝了一口，風從忘川上吹來，讓他幾乎快忘了那些不堪重負的事。
天空忽然漸漸變亮。
顧青山抬頭望去，只見數十道光芒出現在深遠的天穹上。
這些光芒拖著長長的尾焰，齊齊飛墜入忘川之中，在江面上騰起朵朵灰暗鉛雲，一時蔚為壯觀。
「黃泉之中，怎會有如此多的流星？」
顧青山疑惑道。
兩女早已放下了碗筷，臉上都換做嚴肅神情，還藏著幾分哀傷。
「大叔，你不知道，那是有人在外面的戰爭中殉職了。」小琅道。
「啊？戰爭？」
顧青山看著忘川，只見江水的流速漸漸加快，把那些剛浮上來的屍體沖得看不見了。
「是啊，最近戰爭越來越激烈了，身隕的神靈和亡者也越來越多。」琉璃道。
顧青山吃驚道：「——不是，黃泉的神靈和亡者也會死？」
「已經死過的人，自然不會再死，但會忘記這裡的事，入忘川去投胎。」小琅道。
顧青山一默。
這麼說也對，或者這才是正常的黃泉規則。
當初自己手下那一群亡者，之所以在人間不死，其實是極其特殊的情況。
鎮獄鬼王杖、巨大的功德、地獄的法則、融合的世界、轉世前的短暫無罪時間，所有這一切，共同構成了那最神奇的一刻。
現在想重現那一幕，基本是不可能的。
否則六道輪迴早就無敵了。
但是……
黃泉世界在跟誰打仗呢？
顧青山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知道啊，其他各部神神秘秘的，都沒跟我們說過。」小琅道。
「我看整個黃泉都被動員起來了，這麼大的一場戰爭，你們不知道？」顧青山訝異的說。
琉璃道：「每一個任務都要求保密，參與者一個字都不能透露，否則立刻魂飛魄散——所以我們這兩個地獄的看門人當然什麼都不知道。」
小琅嘆了口氣，說道：「別看了，我們繼續喝酒。」
琉璃舉杯道：「對，我們只有三個人，還要負責看守地獄，前線的事跟我們無關。」
顧青山道：「但是這樣下去，功德就……」
兩女陷入沉默。
不參與戰爭，不出力，就沒有功德。
功德是六道世界的一切。
就算在顧青山這裡，最高序列也可以把功德兌換成界力，供他施展世界類靈技。
「難道真的沒有什麼任務給地獄嗎？」顧青山問。
兩女一起搖頭。
「大叔，跟你說實話，我們倆是黃泉鬼王的從屬神，鬼王不在，我們沒有辦法改變地獄的現狀。」小琅道。
「鬼王能做什麼？」顧青山問。
「他能分配亡者啊，將亡者投入地獄，補充地獄的力量，還能號令亡者們去做一些事。」小琅道。
琉璃也道：「如果鬼王在的話，我們才可能接到一些任務。」
顧青山略一沉思。
現在自己已不是黃泉鬼王。
——但自己是生死河的死神啊。
黃泉鬼王與死神，這其中有沒有什麼共通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著空地念道：「醒來吧，死亡河流中的沉眠之徒。」
大地鬆動。
一個個死去的亡者從地里站了起來。
顧青山敲了敲桌子，朝兩女道：「你們看看，這些死亡河流中的亡者，我讓他們加入地獄行不行？」
兩女已經呆住。
「我記得亡者如果因為業力未盡，就算在外面死了，也得繼續回地獄，這樣一來我們地獄是不是就有吸引力了？」顧青山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