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曉光並不是第一次和女孩子這樣相處。
他有過女朋友，在上一輩子。
那時候他是小地方來的普通孩子，讀書還不錯……也就讀書還不錯。
家裡的經濟條件一般，人本身也不似現在這樣帥，如果硬要形容他是什麼模樣……回想你今天走在路上見到的任何一個二十多歲的模樣的人，那可能都是他的模樣。
女朋友呢，網戀奔現來的，起於考研，就像葛瑤兒考研那會兒在網上亂竄，他和他的女朋友也是因此相識，從面試到筆試，一起互扶互助。
期間還有一個小細節，
因為專業不同，所以面試的時候日期不同，他在周三，女孩兒在周四，畢竟也算是認識了，照理說大考過後互相見一下面。
而且面試是立即出成績的，也就是你考沒考上當時就知道，於是不論是考上的大喜，還是考不上的大悲，都需要他，要麼需要他分享喜悅，要麼需要他傾訴壓力。
但是他提前走掉了，沒有等到周四。找了個本科學校著急叫他們回去的爛理由。
所以沒見上面。
而真實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自卑，他不敢見。
女孩子很單純，也很漂亮，當然不是那種傾國傾城，但的確是與他不相匹配的漂亮。
後來第一次見面是在開學。
再也躲不過去了，內心忐忑，又期待，又害怕，他還算幸運，那姑娘沒有扭頭就走。
因為她也自卑。
這一點很多人想錯了，總是以為樣貌不錯的姑娘應該很有自信吧。
不，自信與否大多建成在還小的時候，如果家庭總是給你灌輸我們家很差勁的想法，你就是會自卑，因為你靠自己再優秀，都有人比你更優秀。
再比如，個子高的女孩，有的也自卑，因為從小的生長環境沒有告訴她大長腿很漂亮，而是讓她顯得格格不入。
大概是這種心理，並沒有讓她覺得自己高於溫曉光很多。
第一年是非常甜蜜的。
那時候她有些沉默、自卑、臉皮薄但同時也努力，是對人很好的女孩子，她會感受別人的苦痛而不僅僅是一句安慰話，她會為了幫助別人而忙到半夜。
他不喜歡看別人的缺點，更喜歡看優點，所以那一天的相處幾乎是天天誇她，告訴她要自信，你有這麼多優點。
或者至少，也是一名碩士。
再後來，有的同學就和她說，你這麼好看，怎麼會找那樣的男朋友？
再再後來，她的父母對她說，你要嫁到他們家那個地方去嗎？
此時的溫曉光有什麼呢？拿得出手的論文，學校的一些競賽獎項，僅此而已。
之後，他被甩掉了。
理由是，他不配。
溫曉光曾親口問她，你是不是覺得像你這樣的，應該找一個更好的？
回答不是傲慢的『是』。
而是『對不起，但可能是吧』。
這是一種善良的殘忍，某種程度上它更加靠近事實真相。
整個過程中，沒有性格不合，沒有互相忍受不了的癖好，沒有身體健康、三觀、學歷等等一切問題的阻礙，她沒有物質拜金，他沒有不上進，更沒有第三者或綠帽子等惡劣性質的原因。
原因就很簡單：他不配。
什麼叫不配？
你作為男朋友很合格，但我，值得更好的。
溫曉光恨她嗎？有時候會，大多數時候不會，因為不嫌棄糟糠的人，令人欽佩，是聖人，嫌棄糟糠的人……那是人，人性。她只是做了一個人該做的選擇，也許不道德，但沒人是道德完人。
所以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幾乎抑鬱，因為女孩的確一身優點，甚至讓他自己也覺得，自己不配。
後來他明白了，那不是愛情。
再後來他更明白了，這無關對錯，這其實叫現實。
唰！
陽台的門忽然被拉開，何雅婷站在他的身後問：「你趴在這兒看什麼？」
溫曉光手裡端著茶水，望著一片火紅的城市，陷入深深回憶，沒有回答她。
姑娘趴在陽台上看著他的側臉，幽幽道：「雖然你說你19歲，但我老覺得你不是19歲，就像現在，你明明在想什麼事情，可我完全不知道。」
「……你覺得我自卑過嗎？」溫曉光喝了一口茶。
「你自卑？？」何雅婷彷彿聽到了大笑話，「你看你從頭到腳還有什麼可自卑的地方？哪有19歲就在這邊定居的，我在你面前才要自卑好吧？！我其實……」
「其實什麼？」
「我其實才有些擔心……呢……」她小聲道：「你什麼也不和我講，我擔心你只是一時興起，實際上並沒有想要和我有什麼，又或者……我真的讓你覺得拿不出手嗎？」
溫曉光端著杯子轉過頭來，溫柔問：「你怎麼會這麼想？」
「那……因為你太優秀嘛。」
「過來。」
「啊？」
他把手裡的杯子放在一旁，雙臂包裹著她趴在陽台的欄杆。
這個動作很親密，何雅婷有些歡喜……後背抵著他的胸膛，整個人躲在他的懷裡。
「……你……干……幹什麼啦？」太突然，實在是有些害羞啊。
「你以後不要想配不配的問題，」溫曉光輕輕的道：「那是做買賣，不是愛情，愛情本身是不計較配不配的，只在於情願不情願。」
「我情願於要為你的將來和幸福負責，我願意背上這份責任與你相處，這是我與你的事，至於我優不優秀，那是我自己的事。」
何雅婷只覺得心頭被蜜糖澆灌的滿滿當當，「……原來，撩到你之後，你這麼強勢的啊？嘿嘿。」
溫曉光問：「嗯？你不喜歡？」
「喔，不是不是不是，我喜歡，我喜歡，就是有些不習慣……而且這可能給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好的一次，理解女孩子的心思，回答的還非常好。」
「當然了，有人教嘛。」
何雅婷轉過身，眉頭一豎，「誰？」
除掉被教會的，立即就搞出事情來了，這種……本領也是不容易。
「我是不是又回應的不好？」溫曉光倒也不氣餒，「至少我還是能被教會的。」
「哼。」
溫曉光笑著說：「別哼了，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聽我講另外一個女人的事？」
靠這麼近，比了比身高，他才發現，「你好高啊。」
何雅婷眼睜睜看著他逃過這個話題，但其實這個階段不敢追問太深，只得順著他說：「我有171呢，冬天看不出而已。」
「進去吧，雖然城市很好看，但外面還是有些冷。」
時間還早，不到七點半，溫曉光想休息一下，於是打開電視，他自己窩在沙發上，何雅婷也找個角落貓在裡面，他的臂彎裡面。
「……你剛剛為什麼會忽然問到自卑不自卑的問題？」她才想起來，一般人不會莫名其妙那樣問。
「嗯……小的時候，我家裡條件不好，很長一段時間我是自卑的。」
「啊？」何雅婷撐起身體，轉過身面對他，「所以你才這個年紀就要努力掙錢？」
溫曉光說：「有一方面這個原因，錢這玩意兒可能沒辦法解決比爾蓋茨的問題，但能解決我的問題。」
「……我能聽聽你講你大學以前的故事嗎？我想知道。」她忽然提出這個問題。
看了看這姑娘，他說：「我的成長經歷極其普通，普通到我都想不起來除了讀書以外都做了什麼，屬於最悲催的那一類人。」
「哪一類？」
「有的人在高中玩到了，有的人在高中談到了，有的人在高中學到了，和別人一比，我就感覺我好像是開竅遲到了一樣。」
「噗嗤……」何雅婷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想笑來著。」
溫曉光搖搖頭，「沒關係，所以……我才決定以後才一定要活的精彩啊。」
何雅婷問：「那遇見我，有更精彩嗎？」
「有。」
「嘿嘿，你再和我說說你的工作吧？」
溫曉光覺得無從說起，「工作有什麼好說的。」
何雅婷道：「我還沒認識過老闆呢，就很好奇，老闆都是什麼樣子的。」
「我其實算不上什麼大老闆，優客總共也就兩百個人左右。」
「管兩百個人怎麼不算老闆了！」何雅婷白了一眼，「你都在這裡買房了！」
溫曉光說：「買房的錢不是從優客賺來的，是我和朋友從一個房地產項目上賺的。」
「這樣，那好吧，反正我是覺得你很厲害，你知道不知道我薪水多少？」何雅婷重新躺下。
溫曉光不知道，「你又沒和我說過。」
「說完你會笑話我的。」
「怎麼會，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