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情書(二)

心神震動了半秒,翁遙回歸理性,冷靜分辨,才聽出說話的不是女人,而且音色也十分熟悉。

敲門後推開,翁遙就看到了對方。

「啊,是顧老師啊。」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顧凡,翁遙半遺憾半放鬆地打了個招呼。

「來得挺早啊。」顧凡轉頭跟翁遙笑了笑。兩人之前在《創造909》節目里有過交集,因此他對翁遙很隨意地揮了揮手就算打招呼了。

「第一次參加圍讀,有點緊張,就早點來了。」翁遙笑著說完話,往辦公桌後的韓覺看去,頓了頓,才開口:「韓老師。」

「韓老師,韓導,韓覺,隨便叫哪個都行。」韓覺吃著薯片,讓翁遙別杵著,找個沙發隨意坐。

經紀人感謝完韓覺之後已經走開。翁遙在顧凡對面的沙發坐下,轉頭觀察著韓覺。

比起升學宴唱《海闊天空》的時候,現在的韓覺剪了短髮,整理著桌子上的稿件和資料,整個人已經進入了某種備戰的狀態,絲毫沒有假期旅遊的閑散。

「劇本看過了吧?」韓覺隨意地問了一句。

翁遙趕緊回答:「看過的。」

顧凡視線落到翁遙手裡的劇本,讚歎道:「看過十幾遍了吧?厲害。」

翁遙笑說:「故事太精彩了。」算默認。

顧凡開心得就像他寫出來的東西被人誇獎了似的,但說出來的卻是:「其實也就還好,正常的文藝片,加了點同名同姓這個不怎麼新鮮的元素。表演吃重的角色只有女主角,至於男主人公的死黨,完全沒有什麼戲份啊。」顧凡十分刻意地看了韓覺一眼,加大了音量,「但我還是敬業啊!導演一聲令下,我這個當演員還能說什麼呢?就算拍出來可能只有幾秒鐘,我只能專門找了師父,學了兩個月做玻璃,然後又用了一個月練習登山……」

韓覺聽不下去了,說:「就算你這樣說,你還是得自己去說服章老師。」

顧凡閉口,泄了氣般躺下:「切!」

翁遙在一旁默不作聲看得有趣,但聽見顧凡為了角色,用兩個月學做玻璃,又用一個月練習登山,翁遙心驚不已。相比起顧凡的準備,她把劇本讀十幾遍,給角色做了點細節補充,實在相形見絀,等於沒什麼準備。

「他是因為和藝術家完全不搭邊,所以準備的東西要多一點。你和角色符合的地方多,不用學他。」韓覺借著玩笑寬慰了翁遙一句,令她從焦慮中出來。

翁遙微笑著,一邊感激,一邊在心裡感嘆。在來之前,她絕對沒想過韓覺可以這麼待人溫柔,這麼善解人意。堪稱奇蹟。

一個人的變化,絕對離不開周遭環境潛移默化的影響。

翁遙忍不住猜測,如果韓覺一直和堂姐談著戀愛沒分手,那麼談了幾年戀愛的他,身邊的朋友還會是顧凡他們嗎?性格會是現在這樣的嗎?還會在巔峰期從容隱退,跟愛人攜手環遊世界嗎?

儘管很對不起堂姐,但翁遙只一瞬間就有了答案。

她黯然想著,答案大概率都是【不會】……

韓覺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走進來的是一個年紀在二十左右的小夥子,身形頎長,長相俊朗,飾演的角色是高中時期的男主人公。

年輕人一進來就綳著身子,端端正正跟屋裡的人逐個問好。

「韓導。顧老師。翁遙姐。」

華夏藝人喊人不興在名字後面加【前輩】二字,稱哥稱姐,其實就相當於對前輩的敬稱。

對方的稱呼,讓翁遙知道了自己不是資歷最小的。

小夥子打完招呼之後就抿著嘴,暗藏驚慌地杵著。想來原本的打算也是想著早點到,表明一下態度謙遜,現在一看,頓時以為自己遲到了。

「別站著了。我們都是來早了,會議室還沒開,你先坐下來喝點茶。」顧凡招呼年輕人往邊上坐。

小夥子從善如流。

閑談中,翁遙知道了對方是【艾都】的演員,之前的職業是模特,表演相關的履歷只有廣告。

翁遙心裡既有自己並不孤單的慶幸,也有對電影拍攝的遲疑。

四個主要角色里,目前就已經有了兩個偶像,一個模特……這演員陣容,拍文藝片真的沒問題嗎?

還好後面出現的女主角,翁遙叫得出名字,也認得對方的作品,一下子穩住了信心。

飾演女主角的叫林落純,是個童星出身的演員,近些年來拿過兩次【金牛獎】最佳女演員的提名,但每次都差一口氣,這次接下《情書》,是沖著封后去的。

人陸陸續續抵達,大家也轉移陣地到了會議室。

會議室經過布置,中間兩排桌椅隔著一段距離,相對而放。桌上擺著話筒、紙筆、茶水和名牌,一排是演員,另一排是導演、編劇、攝影、服化道之類的幕後主創。會議室周遭靠牆的地方,也有一些桌椅,沒有放置名牌,是投資方和劇組其他職員的座位。

翁遙按照名牌就座,坐下後環顧四周,緊張感又襲上心頭。這場劇本圍讀,到場人數大概有五十幾人。

翁遙只聽說過這陣勢,親身經歷還是第一次。偶像的身份使得她在這裡,就像是誤入會場的小偷,心虛得格格不入。

我等下真的能演好嗎?

要是表現差的話,會把我換掉嗎?

翁遙看著眼前記錄著這次圍讀的全過程、也記錄著她的表現的攝像機,感覺自己雙腿都在顫抖。

翁遙深吸一口氣,就按照表演老師教的那樣,強迫自己放鬆。

所有人全部坐下後,每人都發到一份劇本。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了。」韓覺一句話讓現場迅速安靜了下來,會議室里只聽得見眾人翻開劇本第一頁的聲音。

圍讀劇本,所有主演按角色把整個劇本讀一遍,導演提出想法,演員嘗試實現,一起找齣劇本的問題,進行梳理。其他幕後主創提出各自的看法,充分溝通。

韓覺拿著劇本,充當旁白,念道:「雪地,外景。大雪紛飛的呼嘯聲。杜小柏穿著一身黑色著裝,仰躺在雪地里……」

……

杜小柏仰面躺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喘著氣。她剛才在想,人會不會靠憋氣讓自己窒息死掉。這樣想著,就試著去做了。

結果是不會。

這樣的嘗試平常也不多。只是在未婚夫逝世兩周年的日子,不可避免地會頻繁思考和死亡有關的東西。比如死去的人,活著的人,活著卻如同死去的人。

冰冷的空氣經過肺里,轉了一圈又變成暖氣,呼出形成一團霧,消散在空中。杜小柏望著不斷飄下雪的天空,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起身,拍拍黑色衣服和頭髮上的雪花,慢慢地往山下走去。

未婚夫阿樹在兩年前登山時出了事故,年紀輕輕就去世了,杜小柏作為未過門的妻子,本該和夫家的關係到此為止,但她不僅每年參加未婚夫的祭日,平時也拜訪兩位不幸喪子的長輩,照顧有加,稱其爸媽,儼然一副兒媳的態度。

兩位長輩欣慰的同時,倒是覺得可惜和愧疚,怕耽誤了人家姑娘,言語中勸過杜小柏,你還年輕,應該往前走去重新尋找幸福。

杜小柏總是笑著搪塞過去,固執地假裝聽不懂。

這次的兩周年祭日,兩位長輩看到杜小柏獨身前來,心裡是有些遺憾和失望的。

墓碑前,人們輪流祭拜過後,杜小柏落在最後,一個人凝望著墓碑上的照片,站了很久,看了很久,說了很久的心裡話。

這次的祭拜,她和阿樹共同的好友邱燁,因臨時有事,沒能參加。幾個登山俱樂部的朋友來了,代邱燁向杜小柏之致以抱歉。杜小柏搖搖頭,柔聲說沒有關係。

邱燁是阿樹最好的朋友,阿樹發生事故的時候,邱燁就在那裡。

其實今天沒來的不只是邱燁,阿樹摔下懸崖之後,棄阿樹而走的那些隊員,一個也沒出現。

「這些年,大家都很不好受,那樣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們到現在都不敢再登山了。」一個登山俱樂部的朋友感慨。

氣氛沉默下來,腳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咯吱聲,格外得清晰。

前面,阿樹的媽媽突然頭疼得要站不住,杜小柏跑過去,焦急地想開車把她送去醫院,但阿樹媽媽卻說回家休息休息就好。

車開在路上,還沒把人送到家,媽媽就突然把手一放,坐直了身子,半點不見頭疼的樣子。

「我是裝病,想早點回家。」阿樹的媽媽得意地笑了起來。

杜小柏無奈地放慢了車速,心裡感慨著,明明媽媽卻這麼外向活潑,偏偏阿樹卻遲鈍又木訥,真是搞不懂為什麼。

到家之後,杜小柏也沒急著趕回去吃飯,而是進屋喝了茶。

這屋子屬於祖宅,杜小柏來的次數不多,每次來,都被牽引似的要在阿樹的房間流連多時。她視線慢慢掃過牆上的畫、書桌上的書、房間里的每一個傢具,想通過未婚夫生前留下的痕迹,感受著對方的存在。

阿樹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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